“王尚书,圣人娘娘有请。”
伴着第一缕阳光,尖锐似指甲刮擦黑板的嗓音乍响景阳门上,只将喝了大半夜酒、席地而睡的王土旺吓了一个大哆嗦。
“何人再次造次,来人,抓刺客!”
本能的怒吼声响起,惯着哺乳类动物独有的赖床毛病,王土旺无法无天的将自个的起床气整个撒出。
周遭,戍守城墙墙头的禁军哪敢对内侍动手,可魑魇近卫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三五壮汉悍然出列,只眨眼功夫,便将前来传讯通告的一众小黄门按倒在地。
杀猪般告饶声响起,将王土旺仅余的那丁点睡意悉数剿灭。
地上,瘦猴揉着血红眸子,睁开惺忪睡眼,面上尚且挂着一二宿醉后的迷茫。
“哥哥,甚时辰了。”
对面,王土旺推开满是狼藉的矮桌,抻着低头起身,望了眼外头半昏半明的天色,骂骂咧咧的翻了个白眼道:
“许是卯时结束,真他娘的晦气,一早就被扰了清梦!”
恶狠狠骂咧了句,王土旺瞪着满是血丝的虎眸,望向那被按在地上不住告饶的小黄门;
“汝是何人,来扰某禁军何事?!”
他嗓音粗砾,语气惯带着蛮横,睥睨扫视间,偶有杀气不受控制的溢出,直吓地那报信的小黄门连连拿脑门子磕城墙。
“尚书大人,奴奴小桂子,奉...奉圣人娘娘旨意,请大人叙..叙事。”
“皇后?皇后寻某作甚?”
“奴奴不知。”
“一问三不知,瘦猴,给这厮封五十两银子,倒霉催的,日头不出就叫唤,活该挨这鸟罪!”
那头,灰头土脸的小黄门揣着银票,千恩万谢的去了。
这禁宫内大多太监都知道,谁人的银子都不可拿,唯独这王尚书的银子,可伸手拿明着花,倒不是他权势滔天,而是这厮泼皮出身,官家也默认了这点。
故许许多多针对官员的弹劾手段,对他丁点作用也无;
粗糙擦洗了把脸,王土旺瞥了眼挨着城墙睡得鼾声震天的铁牛,无奈叹了口气,对着瘦猴吩咐道:
“唤俩弟兄把这憨货送回家,瘦猴也自去归家休息。”
兵部尚书给俩兵部侍郎批假休沐,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吩咐完一应轮值事项,王土旺换了公袍,领着一队禁卫,直奔皇后寝宫仁明殿而去。
穿过一道道宫墙,顺带检查了一番宫中哨岗的守备状况,王土旺这才临了仁明殿外,唤人通报;
待了摸约盏茶功夫,内里宫人恭敬来唤,言说圣人请他入内;
待入了大殿,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当中凤椅上端坐的皇后娘娘,这厮娘们也是个耐得住繁琐的,一身华服,头戴凤冠,大清早的打扮的正式无比。
“臣王土旺,拜见皇后陛下。”
“王大人免礼。”
凤椅之上,皇后蕴着雍容的柔和嗓音响起。
“王大人殚精竭虑,夜以继日,戍卫宫城,予在此先谢过了。”
“分内之事。”
王土旺躬身拱手,只望着殿前白玉砖石,并不去瞧皇后天颜,其模样倒比见着皇帝还恭敬三分。
“王大人客气了,予本不该滋扰王大人公务,只官家忙于国事,未能时时俯瞰宫城,这担儿予不得不肩挑。”
“陛下辛苦。”
“说是辛苦也就那般,只近日静极思动,出去走走时,却觉着这宫城内啊,有些宫殿似有阙疑,便寻思着唤王大人商讨一番,解心中疑猜。”
殿堂之下,闻得此言的王土旺虎眸微眯,嗅出了股不一样的味道。
“但请娘娘直言。”
“王大人快人快语,不愧行伍出身,既如此,吾便坦言了。”
浅笑着称赞一句,皇后眸儿寸刻不离王土旺身影,缓缓开了口。
“王大人奉旨戍守京师,想来也对这禁宫内外熟悉无比,敢问王大人,距离官家闭关的福宁殿最近的宫殿是何?”
“自然是...”王土旺想都没想,就欲答皇后的仁明殿,可他脑袋却下意识的冒出了另一个名字。
按理来说,皇帝寝宫福宁殿后方,便是皇后居住的仁明殿,可事实上,福宁殿东侧,原有一从属福宁殿的小阁楼却被乾元帝划分了出去,取名雨花阁。
这雨花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没半个仁明殿大,可到底曾是皇帝寝宫福宁殿的偏所,况且现在用墙围了起来,算的上独立的宫殿。
雨花阁三字蹦出的瞬间,王土旺哪还不晓皇后意思;
那雨花阁是甚地方,那是二品九嫔妃之一的瑶贵容居所,此女乃黑汗国进献之女,原名阿勒同汗阿依,直译过来,便是金月的意思。
此女颇受乾元帝宠爱,承恩良多,王土旺巡逻时曾与此女打过一次照面,当时就明白了为甚中原恁多皇帝吵吵着要把西域纳入大汉朝的统治。
殿上,杨皇后久久等不到王土旺的回答,眸光略清冷了些,自顾开了口:
“想来王将军也想到了,雨花阁方才是挨着官家福宁殿最近的地儿。
且那雨花阁共分二层,其二层露台可俯瞰风波池,单做一殿本就僭越,现官家闭关,最最受不得扰,王大人莫不就这般瞧着不成?”
皇后这娘们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端是有一手话中藏话的好本事。
甚叫俯瞰风波池,能俯瞰风波池,俯瞰一侧近在咫尺的福宁宫便更不在话下了。
况且甚狗屁‘官家闭关,最最受不得扰’,你家皇帝练得可是人丹大法!
现在刚上路瞧着不显,待他练开窍了,且瞧着吧,他不把宫城内的娘们攮个遍收集真汞,老子名儿倒过来写,老子叫‘旺土王’。
心中腹诽,咱土哥面上倒无丁点异色,只认同点头。
“却也如此,皇后所言有理,这般罢,待官家出关,下官便启奏陛下,一切由官家做主!”
言罢,冲着殿上面色逐渐转冷的皇后拱了拱手,扭头便离了这仁明殿。
待出了殿外,王土旺不动神色冲一旁恶狠啐了口,心里骂道;
好蠢个娘们,排除异己,却想拿某作刀俎使!
——皇后趁皇帝闭关,交媾朝廷重臣,把皇帝最疼爱的小妾弄死...
也不想想,这事儿但凡漏出丁点风声,谁能讨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