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皇后或许傻,或许不傻,这些都与王土旺无关。
他戍守禁宫,无论如何都要避嫌的,且皇后这厮鸟毛也需防着些,若她借雨花阁搞些幺蛾子出来,他也免不了要跟着吃挂落;
回景阳门半道儿,王土旺招来魑魇亲卫,低声吩咐道:
“传某魑魇军令,征用雨花阁,将内里一应嫔妃宫人迁到别殿,严加看管,尤其戒备饮食,多使人试菜,莫吝宫人性命,禁止任何人探望赠礼,切莫叫人害了那瑶贵容。”
“诺!”
亲卫领命而去。
魑魇军出身的老卒远比御前侍卫亲兵精锐的多得多。
而且他等有一点极好,便是只尊王土旺之令,放作宫中禁军,遇着权贵,指定生出事端;
可放作魑魇亲卫身上,管你来的是何人,只要没自家将军命令或者皇帝亲临,皇后都拦得住。
宫中害人有宫中的手段,而这一切在尸山血海中蹚出来的王土旺面前,算不得甚,是时候给禁宫内的娘们一点点杀才震撼了!
随着王土旺的动作,宫中的风儿似是都厉了些许,对气氛最是敏感的宫人们,走路都谨小慎微了不少。
便在这样一片氛围之中,时间流转,日子转瞬到了八月廿六。
这天一早,福宁宫宫门打开,消失了十日的常伴伴再度出现在禁宫之内,忙碌的指挥着宫人太监收拾落了些许尘埃的福宁宫殿。
而群臣的狂欢也到此点上了逗号;
朝阳初升,一批批官吏拿着通行手令,等在王土旺脚下的景阳门外,随后由常伴伴点名,挨个入宫觐见当今天子。
城墙之上,王土旺饶有兴致的望着下头,嘴边乐呵笑容从头到尾就没停过。
“瘦猴,那是何人?”
“哥哥,那厮唤作纪温,字幼康,庆元三年经科进士,写的一手好词。”
瘦猴如数家珍,显然没少下过功夫,对此,王土旺很是满意,伸出食指点了点那家伙,轻笑道:
“某观此子,虽拱手侧立,一动不动,了那脑瓢却不时左右,想来也是在偷窥些甚么,且这人袖口袍下时有动静,一会儿鼓包一会儿瘪,想来袖中之手定是一会儿捏拳一会儿松。
这脚步也浮夸的紧,莫不成与咱一样,昨个饮了大半夜的酒?”
一旁,瘦猴不答,只瞪着三角眼,一个劲的望着下方这人身上,暗暗记下自家哥哥的话。
“对了,这人怎老往东头望,那马车是谁家的?!”
顺着自家哥哥手指向东边望去,瘦猴咧嘴一笑,答曰:
“哥哥,那是政事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谢费的车。”
“哦~谢费谢大人呐!咱们上级的上级啊!”
政事堂这个部门政治层级极高,理论上管着宣徽院、殿中省、内侍省入内内侍省(内侍省外省)、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其部门主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理论上就是当朝宰相;
然大乾无宰辅,这官阶一品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过是一寄禄官,也就是光有名头的闲官,手里头压根无丁点实权。
城墙之上,王土旺上一秒还感慨着,下一秒却忽的话锋一转。
“谢费乃江左名流,那纪温是淮党的人?”
“嘿,哥哥神人,洞若观火!”瘦猴咧着嘴连连点头,“那纪温高中进士时尚未婚配,被榜下捉婿,娶了那谢费三女,两人翁婿呐!”
对这般夸赞,王土旺压根不在意,只将目光转回那藏着不安的纪温,低声问道:
“那纪温犯事儿了?”
“这俺就不晓了,只听说淮党谢费这一脉,最近与太子走的颇近。”
这话一出,旁边王土旺当即嗤笑出声,望向那纪温的视线顿时写满了鄙夷;
“嗬~秘书省,天子喉舌,这才几日啊,就长别人嘴里去了。”
到了他这个身份地位,怀疑一个人压根不需证据,而他尚且如此,更莫提那稳坐中宫的九五至尊了。
......
景阳门下,人生百态,群臣走马灯似的进进出出,只道是来时眼茫茫,去时心慌慌,瓢上天暗暗,脚下路烂烂。
待到傍晚,宫门落锁,王土旺城楼上喝茶的王土旺却迎来了面色发白,脚下发虚的常伴伴;
“王将军,官家唤你。”
气若游丝的嗓音响起,面对王土旺,早累的要死的常锦也顾不上甚礼节了,只站在马道旁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见状,王土旺当即起身,招呼来一名禁军,指了指常锦,道:
“去,给伴伴灌些水,再将伴伴背上,行的稳些,跟某一道儿。”
一声令下,迈步直往城墙下走去,而身后,常伴伴被禁军将士背着,顿感两条腿一阵酸麻,爽的差点哼唧出声。
甘甜饮水入口,更是让他整个人长出一气,整个瘫软下来。
一天了,他个没鸟阉人来往奔波于福宁殿与景阳门之间足足一天了,这中途,水没喝一口,米未进一粒,若不是太监本身耐受力强些,以他这身子,怕早累瘫了。
这一口水,这一担负,简直比万金都来的叫人感动。
还得是咱土哥啊,别的官吏怯的和鹌鹑似的,哪会关心自个这阉人,也就咱土哥温贴人心,把咱家当个人看。
念及此处,常伴伴招呼身下将士行的快些,赶到王土旺身侧;
“将军,这天气阴沉,似是要下雨,你莫要叫雨淋着了。”
常伴伴投桃报李,话里藏着深意,闻言,王土旺眸光微微一凝,随即浅笑着拍了拍常锦肩膀。
“伴伴莫忧,某这大伞,兜得住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