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自无自家哥哥想的那般深,只挠着头。
“哥哥,这起子与俺们有甚关系啊?”
“自是有的。”王土旺瞥了眼瘦猴,低声道:
“咱们这趟出兵,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腌臜怪味。
打从出兵开始,这都统人选便有问题,那厮卢都泽何德何能领军?
论资历,不及徐国公蒋罗山;论能为,一靠蹴鞠进宠的小人有何能为;论身份,这点就更奇怪了。
卢都泽乃殿前亲军副指挥使,隶属三衙,然九边之事从来都归枢密院掌管,此番让三衙高衙插手边关之事,便好比把自家娘们的柰子送去予别人摸。
换你,你可愿?”
瘦猴还未说话,就听铁牛一声怒喝。
“俺不愿!谁敢来,俺只管叫这厮们挟着屁眼撒开!”
瞧铁牛生气,王土旺嘴角一翘,伸手拍了拍铁牛肩膀,道:
“铁牛莫急,说的不是你娘们儿,某说的是枢密院的娘们。”
“俺知道!”铁牛耿直点头。
“俺只是瞧不上这起子把自家娘们柰子送与人摸的鸟人!”
且不说铁牛气乎,却道瘦猴这厮挠着下巴,琢磨的起劲。
片刻功夫,瘦猴眸儿一亮,急吼吼凑到王土旺耳边。
“哥哥,莫不是那三衙势大,逼的枢密院卖妻求荣?”
“差不离!”王土旺低声答了句,随即将心中猜测娓娓道出;
“某寻思,此事虽与三衙有关,但最主要的推手,怕还是坐龙椅上的那位。”
“哥哥小些声。”
“某晓得!这三衙与枢密院分管内外,皆是庞然大物。
三衙掌着禁军,枢密院掌着九边,手底下都有东西,想一棍子攮死对方皆是做梦,除非...”
“除非啥?”
“除非搁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出手。
算上今年,那位已御极天下九载,该拢到手里的权力早拿回去了,他若出手,枢密院必无甚招架之力。
只是某一点不懂,这枢密院管着九边稳固,按理来说即便拢军权,也不该对枢密院下手,合该对三衙下手啊!”
这便是王土旺与乾元帝的思维惯性差异了。
王土旺虽不通文墨,亦不会统军打仗,但他心眼子绝对一等一的多,对任何人都不尽信。
设身处地的想,他会先收拾三衙,将禁军牢牢拢在自个手心,起码将京畿三辅尽数纳入己手。
然乾元帝虽位九五至尊,却久居深宫,耳目皆有限的紧,论见识阅历却远不及经历了知识大爆炸的王土旺,故遇人心狠有余,怀疑不足。
且但凡是人,就有偏爱;
三衙官吏,无论大小皆在京中办公,面圣机会本就多于那守着边关的将士,这起子天天面圣表忠心,想着法的哄皇帝开心,任是何人都会亲近三分。
这番一来二去,亲疏立现。
皇帝欲推祖制,归军权于中央,三衙枢密院必选一个动手。
且那韩平又惯是个不会说吉祥话的...
王土旺想不通,瘦猴不敢想,铁牛懒得动脑子,三人愣了半晌,瞧饭菜热气皆已跑完,王土旺这才甩了甩脑袋。
“莫想了,此事是祸非福,卢都泽名儿叫的没错,整个就是一禄蠹贼!
此人掌着河间府,辖制边关四军,此番韩平去了官身,怕是与他脱不开关系;
既然皇帝老儿要拿枢密院,这边关战事便是重中之重,如若这禄蠹贼不能未得寸进,边军诸将与那朝堂衮衮诸公怕不是私底下要把他笑成马泊六。
尔等想想,此人既无能耐,又欲以战事求宠于朝堂,此番一来二去,便合了领军最大的忌讳——贪功冒进!”
瞧自家哥哥说的这般严重,瘦猴登时急了,酒也不顾上喝,自顾揪住王土旺衣袖。
“哥哥,那俺们该如何行事?”
“而今之计,唯壮大己身!”王土旺大刀眉立起,眼底眸光熠熠。
他说的这般骇人,心底却未尝没一丝窃喜。
眼下战事未起,他连拜见卢都泽都懒得去,可若是战火燃了,且瞧着吧!
话分两头。
王土旺这边分析战事,隔着七八里外的河间府城,中军大帐内,卢都泽稳坐虎皮将椅,面沉如水。
原本得知韩平被打了官帽,下放江南道任江南道节度,他还挺开心的。
可转瞬不到半天,北边儿便传来噩耗!
原本辽南院枢密院使韩德让领合察尔部十二万众,南出析津府,取道武清,被霸州的信安军与雄州的保定军拦在狼城寨与田家寨一线。
说起那信安军,乃是河北东路一等一最能打的边军,统军大帅秦烈武出身大同秦氏,端是带兵有方,练兵有度,能打善战。
霸州本就边关重镇,信安军逢辽人叩边,与那遂城广信军互成犄角,屡屡拒辽人于国门之外,端是能打的厉害。
可信安军这般厉害,这次却掉了链子,被那辽人破了防线不说,竟让辽人驱兵南下,取了大城,兵峰直逼河间府。
大帐内,三四幕僚分立左右,独首席幕僚傅成站在以堪舆前,眉头紧皱。
“都统,这信安、保定两军败的蹊跷啊!”
“哼!”卢都泽一声冷哼,眼底竟是寒霜。
“那厮狗攮的秦烈武是韩平女婿,不然尔等以为呢!
圣上欲归兵权,那老贼韩平死不撒手,罪有余辜!
只他在军中经营大半辈子,根深蒂固;又与那大同秦氏等一众边将同气连枝,端是穿一件中衣的!
此番那老贼被贬江南道,这起子不思国恩的边将怎肯作罢,怕不是早私下串通好了!”
“都统言下之意,这厮国贼是故意放辽军进来的?”
“哼!”卢都泽又是声冷哼。
“尔等以为这厮狗攮腌臜货能有甚好心思!怕不是就在这儿等着吾呢!
他们算盘子打的好,故意放辽人进来,与吾在河间府死磕,待辽人疲乏,再发兵直取大城,断辽人后路,一战捞全功,让吾把脏活累活统统干了!”
卢都泽越说越气,竟怒的站起身来破口大骂。
“那些个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贼,害得我忒毒些个,会逢归了京,吾非奏明圣上,将这起子穷酸饿醋抄家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