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拐子坡,还是鲤鱼坪,人过世了都是抬往寨子尾一处叫做镰刀湾的地方埋掉。大家都说那里是个莲花宝地,而且地势平坦,所以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坟岗。
但是也有例外的,比如猴儿家,猴儿的爷爷,太爷爷,祖爷爷什么的,都埋在了另外一个地方。这里的山势既看不出有多雄伟,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就他一户人家的祖坟葬在了这里,孤零零的,就像是猴儿家的姓一样,在全部姓罗的拐子坡仅此一户。
不过这一年来,也不孤单了,仇士海阿爹,罗耀祖阿爹阿娘,还有瑶王一家也埋在旁边。那是因为当时有人议论,说这种惨死的不能埋到镰刀湾,会坏了两个寨子的风水。
当时的猴儿不顾阿爹的反对,和金凤操持了,把人全部埋到了这里。也算是代替罗耀祖、罗进才还有英妹尽孝道了。
来到了坟地,几人把杂草清理一下,然后插上香,烧了纸,各自小声的诉说。
猴儿说的是:耀祖进才和英妹都已经找到了,但命运似乎都不怎么好,要是和风水有关的话,那就托个梦来,十年八年后,捡骨二次葬,葬个好地方。
金凤则是诚心的祈祷,让长辈保佑晚辈平平安安,不要互相伤害。
苗梭梭就不同了,其他的人她不认识,所以默念,叔叔你九泉之下可以放心的去了,我会把罗进才照顾得好好的。
当然,各人心里想什么说什么肯定不会说出来,也不会有人过问。
香火燃尽,准备下山回家了,苗梭梭看向对面,一块白色的岩石在满是绿色的群山里异常的显眼,也格外的雄壮,不由的又发出赞叹。
“好漂亮哦,那座山怎么会是白色的?”
“那个啊,就是昨晚回来时,你被夜鸟惊吓到的地方,名叫白崖,崖顶有五座无主的坟,听说是孤魂野鬼,有时白天也出来吓人,昨晚那鸟可能就是野鬼变的。”
也许是男人都爱吓唬女人吧,猴儿说话时绘声绘色,把故事说得很恐怖。
苗梭梭可是学医的,在大学时还解剖过人体,根本不相信有鬼怪这一类,否则的话也就不敢跟来上坟了。她呲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你吓不到我,要是那里有鬼的话,我就去找回来给你们看,看看鬼长成什么样的。”
金凤被逗乐,调侃着。
“想不到我们班长不仅是华佗的传人,还是钟馗的徒孙啊。”
“那当然,这世上要是有鬼的话,那只有日本鬼和胆小鬼…”
苗梭梭嘴里和他们开着玩笑,心里却被白崖这个地方给吸引住了。猴儿说那上面有五座坟,可是那么陡峭的地方,是如何把人抬上去的?还有就是为什么要埋在那么险峻的地方?如果说是好风水,那为何还会变成无主的野坟。
下午,苗梭梭和金凤一起来到猴儿家铁匠铺。铁匠铺今天不打铁,猴儿爹和猴儿还有狗牙三个人在门口拔鸡毛。猴儿家在这里没有亲戚,晚上也不会有什么人前来吃饭,也就金凤一家和猴儿娘的娘家人,再就是梭梭和狗牙这俩客人了。人虽然不多,但却杀了两只鸡,而且还闻到了厨房里飘散出来的扣肉味。
“李叔,要我们帮忙吗?”
“这里不用了,你俩进去帮婶让豆腐吧,她剁馅差不多剁得了,还有帮推一下炉灶里的火,不然扣肉不够烂哦。”
猴儿爹今天特别高兴,往年从没过过生日,一是没那闲情,二是年龄不算大。都说年纪六十才过生日,他过了今天也都还不到五十。但是这个平日一直和他顶嘴的儿子,竟然回来和他一起过生日,颇为意外,所以特别高兴。
进了厨房,猴儿娘左右手各一把菜刀,剁得那砧板咚咚响,加了韭菜和葱花蒜头的肉馅在菜刀的夹攻下变得稀巴烂。
“婶,剁馅好玩,让我来吧。”
“不用了,你和金凤掏豆腐坑吧,我这马上就要剁好了。”
猴儿娘看这个说话还像小孩一样的妹娃子,越看越喜欢。今天听到了别人议论,说是进才谈的媳妇,心想要是猴儿也能谈到这么漂亮的妹娃子,那就好了。
掏豆腐坑很简单,就是削得薄薄的竹片弯成一个带柄的小圆圈,用它来在分割成小块的豆腐上挖一个坑,一会把剁好的馅填进去。这活简单又好玩,苗梭梭刚掏了几个,就喜欢上了。喜欢的原因竟然是觉得有点像挖坟坑,这让她又想起了白天去上坟的是来,于是便问道。
“怎么你们李家的坟山与众不同,单独在一处啊?”
这样突然的话题是很突兀的,听得金凤都有点不好意思,想出言制止,但看到猴儿娘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也就不关了。
猴儿娘之所以没有感到不悦,那是因为知道苗梭梭是城里人,不知者不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自己也好奇,同样的话她以前也问过猴儿爹。
“我也不懂,猴儿爹说是守坟,说祖上传下来就是这么说的,具体是什么意思,也没人解释过。我猜测外姓人搬来,不敢埋在罗石两姓的坟山吧。”
这个解释当然不能说服苗梭梭,虽然说是外姓人,但人家都能接受住在一个寨子了,没有理由不给埋到一块啊。
守坟,到底是守什么?守这座大山,还是山里隐藏的宝藏?
远在修仁城的罗耀祖,自从在街上看到了罗进才荣耀归来,心就一直狂跳不止,晚上根本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就又去黄元梅家,想要问问黄元梅帮忙打听了没有。
哪里知道黄元梅不在家,已经出门去团里报到了。这才意识到太着急了,要问也要等到人家工作一天回家才来问啊,只得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走。
“这是早稻米还是二稻米啊?”
“你拿的这个是二稻的,早稻的在这边。”
“全部是糙米?糙米煮饭香?你欺骗我这老头吧。”
一阵问非所答的对话传入了罗耀祖的耳朵,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