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都是在山上的树洞或者土洞里取出来,然后拿回家过滤的,不需要用钱买。而砂糖就需要到莫百银的杂货铺,掏钱才能买回来。淳朴的山里人认为,凡是需要用钱买的,那都是高级的。不需要钱的,都是土货,再好吃也比不上高级的。
香甜的蜂蜜,配上鲜嫩的豆腐脑,那真是难得的美味啊。苗梭梭吃得完全没有了形象,没几口就吃完了,似乎还不过瘾,伸出舌头去舔碗。
“太好吃了,今天算是吃到了真正的豆腐脑,城里小吃摊的,根本吃不出这个味,而且又粗糙。”
“那你还要不要,我这碗吃不完。”
金凤也觉得很好吃,但看到了梭梭这么喜欢,就想让一点给她。
“我才不吃你吃过的,婶说了今晚还有豆腐酿,我留着肚子今晚吃个饱。”
梭梭就算是个小孩,说着还冲金凤做了个鬼脸,惹得猴儿爹和猴儿娘都哈哈笑起来。
吃完了豆腐脑,肚子也饱了,不需要另外吃早餐。和猴儿爹猴儿娘闲聊了几句,金凤就打算回家了。
“叔婶,我下午再过来帮忙让豆腐,先回去洗衣服了。”
一听说洗衣服,猴儿就坏笑了,冲狗牙使了个眼色。狗牙心神领会,钻回了房间,把两人昨晚换出来的衣服抱了出来。
拐子坡和鲤鱼坪的寨民,洗衣服都是拿到斩龙河边上洗,只有流动的河水,才更容易把衣服洗干净。
拐子坡在西,鲤鱼坪在东。猴儿却带着狗牙穿过风雨桥,来到了鲤鱼坪人洗衣服的水埠旁。
这时,两岸已经有不少妇女在洗衣服了,棒槌敲打衣服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看到了猴儿,取笑道。
“哟,这不是拐子坡的猴儿吗?怎么跑到我们鲤鱼坪来了,是不是看上我们这边的那个妹娃子了。”
“我倒是想看上,可是你们这边的妹娃子眼角都高,看不上我这瘦猴啊。”
猴儿脸也不红,以前就经常被这些妇女开玩笑,早就跟着罗耀祖练就了一身油嘴滑舌,习惯了。
不过这些妇女可不是这么好对付,只要你和她们怼,她们就能说上一天一夜。这不,又一个人发话了。
“我们这边的妹娃子眼角是高,但你现在也是个长官了,要是看上了那家妹娃子,叫她晚上留个门,把人家肚子搞大了,那也没人敢说半句话啊,玉琴,你说是不是?”
被叫做玉琴的,是石乡长石守功的女儿,出了名的冷美人,平日里几乎不和寨子里的人说一句话。即使是现在洗衣服,也是在最上游靠边的位置。现在被扯上了,瞄都不瞄猴儿一眼,冷冷的回答。
“只有贱人才会随随便便和人家把肚子搞大,你要是稀罕人家是长官,那就叫你家妹娃子晚上给人留门吧。”
玉琴的话虽然不大声,但却瞬间让洗衣埠的人闭住了嘴。她们并不害怕玉琴,但是却忌讳石守功,人家现在可是乡长了,三天两头往县城跑,听说都是去和那些大官商量事。所以没人敢惹玉琴,之前那位也只是想开玩笑,和玉琴走近一点,没想到弄巧成拙。
这时候金凤和苗梭梭也挎着篮子走来了,篮子里不但有自己的衣服,也有阿爹阿娘的衣服。在瑶寨,洗衣服的一般都是女人。
也有一些像猴儿这般大的小年轻自己洗,那都是嫌阿娘洗的不干净,而自己洗的。猴儿当然不是这样,他自己洗衣服,就是放在水里胡乱甩一甩几下,所以不可能嫌弃谁。
他俩今天早上把衣服抱出来,是想起了昨天苗梭梭的赌。看到了苗梭梭和金凤前来,就跳过去把衣服塞进篮子里,然后一溜烟跑开。
“唉,你们这是干嘛,让我俩给你们洗衣服啊?”
苗梭梭一时不知道他俩这是要干嘛,大声喊道。
猴儿和狗牙已经沿着桥墩突出的石头,爬上了风雨桥,手抓着栏杆向外倾,猴儿嘻笑着。
“婶娘们说了,妹娃子想要嫁个好人家,就得先学会洗衣服,你俩今天帮我们把衣服洗了,明年肯定假一个好人家。梭梭姐,回到连队我肯定对连长说,你特别贤惠,不但会帮洗衣服还抢着干农活。”
这话说出来,可让那些安静了的妇女又热闹了,原来这个标致的妹娃子,是罗进才的对象啊,又纷纷的说起来。
“是啊,罗连长最喜欢这种温柔贤淑的妹娃子了。”
“德清可以瞑目了,儿子能娶得上这么漂亮的老婆,也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进才这娃崽有出息了,短短一年,当上了长官,还谈上了这么水灵的妹娃子。”
苗梭梭本来还想顶猴儿两句的,听到了这些妇女们的话,脸立刻羞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不敢说话了。
金凤可不依不饶啊,小声的调侃,“那这衣服我们帮不帮洗呀?”
苗梭梭不做声,只是伸手但金凤的屁股后面,狠狠的掐了一下。心里幸福急了,要是这群人里有仇士海的婶娘,那就等于得到认可了。
猴儿和狗牙走了,苗梭梭则在各种盘问中,挨过了漫长的洗衣服时间,好不容易把衣服洗得了,才跟着金凤来到河滩上,找了片干净的鹅卵石,把衣服曝晒在上面。
“原来仇连长叫罗进才啊,为什么会改名字?”
听着苗梭梭的问题,又想起猴儿早上告诉她的事,金凤便把仇士海的家庭变故说了出来,末了还说:“一会我们去给连长阿爹的坟烧一柱香吧。”
“可以,告诉他老人家,连长大仇已报,可以安息了。”
苗梭梭的心情也变得有些凝重,只知道仇士海平日严肃,不太爱说话,没想到还有这么悲惨的经历,怪不得开朗不起来。
金凤到莫彪的杂货铺买了些香纸,带着猴儿、狗牙和苗梭梭去往了猴儿家的祖坟,仇士海的阿爹,还有罗耀祖阿爹阿娘和瑶王一家,就埋在那里。
今天不是二月二,也不是清明节,不是上坟的日子,所以谁也不告诉,静悄悄的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