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这场各怀鬼胎的酒局在互相间谈话完毕后,很快就散了。
看着醉醺醺地万睿与卫良睿二人扶肩离去,面色红润的慎王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茶润嗓边朝一旁的宁兴云说道:“等着他给准信吧,这事……急不来……”
说完这话后,他又将房间内的女人们赶了出去。
宁兴云喝了口茶,神色略微紧张地看向慎王:“殿下,您说,他……他要是把咱们刚才说的事告诉东宫,那位……那位不同意,怎么办?”
“你问这话就多余。”慎王朝他翻了个白眼,撇嘴道:“之所以想让卫良睿也跟着掺和咱们的买卖,为的就是获取老大的宽放!今儿个约他卫良睿出来商议这事,就是让他回去找老大拿主意的,但凡他同意掺和了,咱们也就该明白整个东宫的态度了。”
“反之,若卫良睿坚决不乐意掺和咱们这事,就说明老大是不乐意咱们干这种买卖的,那咱们就得收手。”
宁兴云恍然大悟,忙朝慎王竖起大拇指:“还是殿下考虑的周全!”
“开些个赌场青楼,也不逮着老百姓霍霍……以我对老大的了解,他不会有多抵触的!”慎王摸着下巴,嘴角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再说了,我现在一不争二不抢,就想老老实实地办个捞钱的买卖,老大再怎么样也是我亲大哥,理应会心疼我这个弟弟,准我办个踏实买卖才对。”
他话音刚落,宁兴云还没等接话奉承,堂屋门口便传来了下人的汇报声:“王爷……王爷……”
看了眼急忙跑入堂内,口中不停喘息着粗气的下人,慎王脸色微变:“怎么?出什么事了?”
那下人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液,支支吾吾道:“回殿下……是……是后院阁楼里那位……”
一听到阁楼二字,宁兴云脸上也浮现出畏惧之色来,干咳两声缓和情绪后,他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殿下,这时辰也不早了……呃……小的家里还有事,就先……”
不等他把话说完,慎王便抬手打断了他:“行了,你不用说了,走吧。”
“诶!”
宁兴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身快步离开。
待宁兴云从堂屋里离去后,慎王那还算平和的面容瞬间换了副色彩,变得极为狰狞扭曲起来,坐在椅子上的他半弓着身,锐利的双眸不断闪过凶光,宛若悬空狩猎的猛禽般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声音低沉而又嘶哑地问道:“怎么?那贱人……又想自寻短见?”
下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道:“是……那……那女人今天受刑后,想……想吞瓦砾碎片自尽……好在……好在奴才发现得早,拿铁钩掏了半天,才……才把那些个碎片从她喉咙里掏干净……”
“供她吃供她喝,她还一个劲地想寻死,真是个没良心的贱人……”慎王无比恼怒地骂道:“行了,从明日起,再降她的膳食……”
下人头冒冷汗,壮着胆子问:“殿下……现在……现在那贱人吃的是牛粪,这……这膳食已经没法再降了啊……”
“你蠢啊?”慎王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吃了快小半年的牛粪还有力气想着自尽,这说明还是吃太好,吃太饱了,从明儿开始,让她吃她亲娘拉得,就给小半碗就成了……”
听到这话,下人只觉一阵翻江倒海,若不是他定力还算不错,差点就吐出来了。
“看来平日里力气还是足了些,弄些个牛马猪轮番伺候她还是有力……”慎王表情认真地分析道:“这样吧,从明儿起,上午的三个时辰找些个糙汉老农伺候她,到晌午之后,再换牛马等牲畜,如此一来,她整日的力气也该耗尽了,应该就没心思自尽了。”
下人身躯一颤,支支吾吾的道:“可……可殿下,那贱人的那些个家眷……已经有些人抵抗不住了, 近来,都没……没了好几个了……奴才在想,是不是……是不是该直接给……给她那些个亲眷们一个痛快得了?”
慎王一本正经地问道:“每天让牲口伺候他们,过半个月就滚个钉床而已,这还不够痛快?”
“啪”地一声,他拍起大腿,兴奋地站起身来:“对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到新的取乐法子了,玉树堂哥府里不养着许多猛兽、蛇虫吗?赶明儿你去他府上拿个百来条没毒的蛇过来养养,让那贱人的家眷跟那些蛇呆一块,每天的精气神也能好些呀!”
下人脚步一颤,险些被慎王这话给吓昏倒……
“唉……娇翠虽然背叛了本王,但……但本王还是爱着她的啊……要不然,每回我宠幸别的女人时,有必要让她看着吗?”慎王眼眶发红,深情无比地感叹道:“她要是这么快就走了,我……我会难受的……所以啊,你们得帮本王好生照顾她和她的家人们,明白了吗?”
下人嘴角抽搐着,好半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是……奴才……奴才明白了……”
……
翌日晌午,刚用过午膳的卫良睿便第一时间来到东宫求见太子。
而此时,用完膳正与太子妃在花苑中散步的太子楚佑极,听到卫良睿欲要求见自己的消息后,他只得同妻子说了句抱歉,领着人往东宫正殿赶去了。
见着卫良睿后,太子先是与他各自寒暄一阵,随后,便听卫良睿讲述起昨日慎王邀他上府一叙,发生的所有事。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太子眉头一皱:“这老四,怎么竟想干些个踩线的买卖?”
“堂堂亲王,却想着开青楼赌坊捞钱,他也真不觉着跌份!”
坐在一旁的卫良睿老实听着,不敢接话。
人太子能训斥自己的亲弟弟,但他卫良睿身为人臣,又岂敢乱议宗室皇族?
“他倒不算蠢,办酒局邀你用宴,想拉你入伙,其实就是想探探孤这个大哥的口风! ”太子背起双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他打算邀你一起合伙了,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数的,这样吧,你给他回话,就说这买卖你同意跟他干就是了。”
“啊?”
卫良睿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对太子的态度异常困惑。
“你啊什么,孤的话还没说完呢!”太子白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让你跟他合伙干这买卖,不是让你奔着能成的方向使劲的,相反的,你得‘帮着’他把这买卖干黄了!之后,孤打算把黑水煤矿的买卖分出一部分给他去做,到时候等他那不着调的生意黄了后,你领着他干煤矿的买卖,这样,起码上得了台面,又有孤时刻紧盯把控着,孤也放心。”
闻言,卫良睿松了口气:“您要这么说,那臣就明白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孤的亲弟弟,孤还能真不管他不成?”太子很是无奈地揉了揉头,“既然他有心想干些个踏实来钱的生意买卖,做个富贵闲王,那孤就帮他一把就是了。”
卫良睿面色动容道:“殿下珍极手足之情,这份气度实令卑臣佩服!”
这无比生硬地马屁听得太子牙疼不已,他格外嫌弃地摆摆手:“得了吧,你小子不擅长拍马屁,就这门本事,你差你爹太远了,往后啊,这么生硬的片汤话,还是少说些好。”
“呃……”
卫良睿很是尴尬地摸了摸鼻,“是,微臣绝不再犯了。”
停顿片刻后,卫良睿又道:“另外,有件事,臣……臣不知当讲不讲……”
坐在御案前,正准备喝茶的太子忽地停下手中动作,面无表情地催促道:“有什么话就说,你我君臣之间,用不着遮遮掩掩的!”
“是! ”
卫良睿咽了口唾沫, 小意说道:“是这样的,臣昨儿个去慎王府上做客,无意间瞄了眼慎王府后院里的‘春月阁楼’,呃……那个……那个名叫娇翠的旧日王府婢女……”
“你说她的事?”太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事,孤知道一些,老四……老四一直留着她的命,孤还听说……这些年来,他……他没少折磨那婢女……”
卫良睿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是,……不瞒殿下,臣偶然瞥见囚禁那女子的地方,实在……实在觉着有些……过于非人了……”
“孤不是没劝过老四,让他给人一个痛快,可老四在这事上心有魔障……孤……孤怎么劝,他都不肯听……”
太子很是头疼地说道:“要孤说,他老四因为一个女人耗费这么多心神,纯属是闲出屁来了……”
“不过,这事说破天也是他自个的私事,谁硬劝都不一定好使。”
说到这,太子伸手轻敲御案,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道:“等到时机合适时,孤直接让旭杰带人去他府上了解那婢女的性命吧,总这么被他折腾来折腾去也不是个事,倘传出风声去,还有损皇家体面。”
卫良睿赞同点头:“殿下说的是,臣担心的也是这个。”
“你放心吧,这事孤心里记着呢,也有数。”太子朝他投以一个安心的笑容,“行了,该说的事都说了,你还有事交代没?”
卫良睿站起身行礼:“回殿下,臣已无事要报了,这就告辞。”
“嗯……”太子点了点头,忽又交代道:“对了,你得提前做好准备,估计就这两天,你兵马司指挥使的差职就该卸下来了……你家老爷子啊,今儿个大清早就往圣德山庄里跑了, 你二弟那事,八成是有准了。”
卫良睿很是惊讶地点了点头,“卑臣知道了,劳殿下挂记了。”
说罢,他毕恭毕敬地退出正殿。
太子笑着摇摇头,刚喝口茶润喉,便见殿门口迎面走来一个人影,对方正是现任吏部尚书,得封文勇侯爵的李进锐!
“臣李进锐,参见太子殿下。”
“进锐来了?”太子抬头看他一眼,格外亲热地招了招手:“快,过来坐吧。”
李进锐倒也不客气,很是熟练地走到太子下方的近座坐下,微笑开口道:“方才在来时的路上,臣碰着良睿了,不知殿下刚刚与他说了何事?”
太子随口将卫良睿与慎王之间的事说予了李进锐听,后者在了解了事件来龙去脉后,忍不住扶额道:“咱们这位慎王殿下,还真是……”
“还真是有够胡来的,对吧?”太子莞尔一笑,帮他把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李进锐呵呵一笑,连忙摆手:“这可是您说的哈,臣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行了吧,你真说了又不会怎么着。”
太子将玩笑话点到为止,面上神情很快恢复正色:“你家老爷子前段时间递交的辞呈表,孤也给父皇那儿送去了。”
“父皇也同意了, 但他说,你现在这年纪不宜升任内阁次辅,太过扎眼,反而对日后的晋升并非好事。”
“孤与他老人家想得一样,打算让你家老爷子退下去后,把他的位置交给卫学海再坐上几年,你呢,再辛苦磨上几年资历,到时候一步到位,直接接杜阁老的班就成。”
闻言,李进锐郑重点头:“劳陛下与殿下如此挂记,臣感佩莫名,惟有鞠躬尽瘁报效君恩!”
“你李进锐的忠心,孤和父皇就从没有怀疑过,所以,这些个客套话也用不着说了。”太子很是豪气地摆摆手,笑呵呵地道:“孤听说嫂夫人又怀上了,这要是个女娃可就好了,正好能作英橖的妻子。”
李进锐扬眉一乐,也跟着说笑道:“既如此,那就得看拙荆的肚子够不够争气了,倘真是个女娃,臣也算是沾上自个女儿的光了哈!”
“孤可没跟你随便瞎扯,倘嫂夫人这会儿生下的是个女娃,孤是真有意跟你李家结亲的。有你这么个岳丈,对英橖而言,确实是个好事。”
说到这,太子似有些感慨,“进锐,你知道吗,父皇……他老人家……”
话说到一半,他又止住了声,没好继续说下去。
李进锐似有所悟,试探性地问道:“臣斗胆一问,陛下……陛下是不是跟殿下透露过,他老人家……有意禅让之事?”
太子无奈点头。
李进锐轻声宽慰道:“臣斗胆进言,老人家既然心中自有打算,做后辈的,也理应理解,顺其自然便是最为稳妥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