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司衍来了,风炎和佣人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还不到十几秒的时间,这条长廊上就已经空了。
殷宁像是没看见不远处的身影一样,搭在门把手上的纤细手指一收,象牙白的门板眼看着就要彻底关上。
在最后一丝缝隙即将消失时,这扇即将闭合的门还是顿了一下。
从门后传来了一道清浅无澜的淡漠女音:
“你撕掉了那份离婚协议?没关系,我的手机里有电子档,待会有空的时候,我重新打印一份给你。”
话音刚落,随即便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关门声。
*
十几分钟后。
殷宁换好了衣服,一边给手枪换上备用弹夹,一边朝着门口走去。
拉开了门板,果然瞧见了伫立在走廊上的那道修长身影。
她的脸上没有多少波动,将手枪塞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里,顺手带上了门板,从容不迫地朝着男人走去。
即将与司衍擦肩而过时,她的耳畔接收到了一句低哑的提醒:
“宁宁,东漓在楼下。”
殷宁淡淡地点了下头, “嗯。”
“还有二少。”
“他……”殷宁的身影一滞,有些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
“他什么时候这么有空了?”
不过也是,殷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她还没有和殷沉单独聊过。包括即将与司衍离婚的事情,她也没有向殷家那边交待表明过。
是该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了。
*
一楼,餐厅。
殷宁大病初愈,饮食可以说是清淡中的清淡。
而东漓看着眼前这碗冒着热气的杂粮粥,娇俏的脸都要拧成苦瓜了。
“珂珂,你在宫里不会每天就喝这个吧……?”
殷宁蓦然抬眼,“我醒来也不过才两天的时间。”
“好吧……”
东漓撇了撇唇,放下了汤匙,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碰这碗粥一下,这哪里是给人喝的?
接着,她笑盈盈地托起了腮,一脸八卦:
“那你有没有见到皇帝陛下?之前都只是在电视新闻上看过他,他真人怎么样?是不是比电视上更帅?更高大?更威严?”
“……”
殷宁沉默了几秒,“你最好还是不要对他抱有太多期望……”
伊萨克那样腹黑的性格,极其喜欢捉弄别人,是个钟爱“猫鼠游戏”的笑面虎。
招惹了他,可能到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末了,她又极淡地补充了一句:
“按照帝国的礼法,你刚刚已经违反了与皇族共同进餐的礼仪,会被视为对皇族的不敬,是要治罪的。”
东漓向来会抓重点,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在场的两个男人的脸色都沉降了下来。
“啊?!那就是说你真的见到了伊萨克陛下?!还与他一同用了餐?!太羡慕你了呜呜……”
殷宁只是无波无澜地牵了下唇角:
“……是吗,但愿你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
闻言,东漓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僵,尴尬到连手指都紧张地攥了起来。
殷宁是因为昏迷不醒才会入宫,而导致她昏迷不醒、丧失求生意志的原因……
是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
“我不是那个意思……珂珂……”
“我明白。”
殷宁没有把东漓的话放在心上,她知晓她的性格,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东漓又想起了来时路上的紧张与不安,今早,在乘车前往这里的路上,她还在想盛浮出事那晚的事情……
如果她当时能够成功将盛浮带走,一切会不会就都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东漓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捏紧了遮掩在宽大桌面下的手指。
“珂珂,我知道你那天赶我走是为了保护我,可我却没有保护得了盛……”
殷宁再一次放下了汤匙,碗里的粥大概解决了三分之一左右,早上的胃口本就不好,也没有再动的打算了。
她回应地轻描淡写:“我说过,你已经尽力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忘了吧。”
“可是……”
东漓张了张唇,还未吐露出半个音节,殷宁就已经看向了她身侧的殷沉。
“二叔,我想你一大早就驱车过来,应该是有事想要和我单独谈谈吧。我也刚好有一件事,想要向你交待。”
*
二楼,书房。
殷宁借用了司衍书房里的打印机,用他的电脑将存在她手机里的电子版离婚协议打了出来。
刚打印出来的纸张还带着热度,白字黑字,清清楚楚。
从打印机的出纸口将这几页文件拾了起来以后,殷宁取了一只订书机,将它们整整齐齐地装订好,接着抱着这份离婚协议书走向了沙发。
她轻轻地将这份协议放置在了茶几上,足够显眼的位置,足够清晰的加粗印刷体,让坐在沙发上的殷沉轻而易举地窥探到了这份文件上的内容。
果然,殷沉的脸色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深幽的黑眸更加难以参透。
“你……打算离婚?”
“你应该不是在开玩笑吧,宁宁。”
司家和殷家的联姻,不单单只是司衍和殷宁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已经不单单是感情上的问题了,早就演化成了商业事宜。
当初殷家主动提出联姻,是为了化解殷时轩留下的烂摊子,凭借着和司家的联姻,给殷家注入了一不小的资金,带来了很多新的合作项目与合作伙伴。
现如今,一旦联姻破灭,必定会给殷家招致不小的风波,承担不堪设想的后果。
不仅殷沉的脸色变了,语调也变得冷硬起来:
“当初你既然决定结这个婚,就没有深思熟虑过离婚带来的后果吗?”
殷宁淡淡地笑,“就算有后果,那也是殷家和司家的事情。”
“可你也姓殷,你的身上也流淌着殷家的血。”
殷宁后仰着靠在了沙发上,慵懒而恣意,不是名门贵女该有的仪态。
她冷淡地注视着对面包裹在黑色西装下的、深沉而傲岸的男人,纤细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沙发扶手。
冰冷的空气里响起她舒缓而沉静的嗓音:
“是吗,可我却从未享受过身为殷家大小姐应有的一切,却莫名地背负上了联姻的义务。二叔,你倒是说说看,这是哪来的霸王条款?”
“而且,二叔,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了吗。在往生岛的那五年里,我经历了大大小小到数不清的手术,身体里的血也换了一遍又一遍,你说我的身上流淌着殷家的血……?我看倒是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