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缘与李尚到了城外便吩咐人迅速搭棚放粮,然后让六子又建立了一个小棚在旁边,宰相府里的两名府医与中途高价请来的大夫坐在里头看诊。
“吃完就去旁边,可以免费看病!”绿萝红叶还有六子热情的对着难民们说道。
沈惊缘与李尚散粥,今日宰相府拿了许多粮,省着点是够人吃的。
枯瘦的老头看着碗里白花花的白米饭动容极了,他扑通一声在沈惊缘面前跪下,痛哭道:“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沈惊缘连忙扶起:“不必,去吃吧。”
老头抹着眼泪忙着点头。
别人家的粥棚多数都是清汤寡水,好一点的汤饭参半,唯独沈惊缘这边是米多汤少还能看病。
再瞧他们面前的长队,有妇人抱着怀里瘦小的孩子,也有壮年背着自家祖母的,他们未曾拥挤吵乱,反而感恩戴德的,小心翼翼的遵守秩序。
“赵家小姐旁边的是谁?长得好俊!”
“应是威海侯府的小侯爷吧,听说两位大人有意结亲呢!”
“胡说,那赫连靖长的可不是这般模样,你看那人眉眼像是有几分边境外的血脉。”
“是呀,你这一说还真有点像!”
“不过这赵锦锦和外男接触这般近,委实有些不自重。”
“那人叫李尚,是宰相的得意门生,听说读书很是厉害,人家前途似锦说不定是赵相看中的准女婿呢,你们少嘴嚼了。”
这样的窃窃私语就这般议论了一整天,沈惊缘与李尚充耳不闻,只专心的做自己的事,等将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完成已经是黄昏时分。
看着多数的人们暂时解除了饥饿,得病的患者们也有了一些药吊住性命,二人这才放心下来。
他们是最后一个回去的,沈惊缘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回头,黄昏笼罩京都,城外的难民们在夕阳下看着他们离去,每一个人的脸都是那样朴实又善良,却都因水灾而家破人亡,染上了怨气。
如今一日行善,到底是散开了些。
长久积怨,于世不利,希望前朝尽快商议出决策。
沈惊缘回了宰相府已经有些精疲力尽,红叶担心极了,上前给她揉腿捏肩,绿萝端来一碗银耳莲子羹。
这是沈惊缘平时爱喝的,可此时她看着碗里精贵的东西却蹙眉推开:“这段时间院里节俭吃素吧。”
往常令人垂涎欲滴的东西变得毫无胃口。
现在水灾已停,就看云岷这个皇帝如何处理后续了。
六月初六。
帝王颁布治水令,派出十位优秀的水监官员前往南方,一路救治百姓疏通洪水,另,国库大开放粮一百万石,赈灾金六百万黄金整,水监官治水为首,太医院御医治瘟为辅,势必将水患瘟疫控制,以此减少天下子民的伤亡。
六月初七。
秦将军膝下义子奉旨率一万军队护送水监官一路前往南方,送行之时京都百姓跪地相送,祈愿秦家将军一路顺风,水监钦差一举灭绝瘟疫与水患。
六月初十。
科举乡试张榜而出,赵家门生李尚排名第一,成为大云朝昌和年间第一位解元,因人连中两元,品行端正又每日于城外施粥救济难民,京都一流世家女儿们不少暗自倾心偷偷打听,至此许多世家皆在等待第三轮会试结果,若李尚依旧位列前十,便谋划着强行榜下捉婿到府成亲。
六月三十。
南方传来捷报,水患已控,赈粮已发,众多伤亡已经减少到最低,水监官率领难民疏通水库湖口,清除沉船树木开始建立堤防,顺河岸又修防护岸,彻底将洪水控住,钦差御医则将瘟疫肆行之地圈守看管,焚烧一切病患接触之物,又将病情轻重二类分开看护治疗,艾草驱蚊散毒,最大力度抑制住疫病的传播。
“真好,这次南边算是稳住了。”赫连靖喝下一口梨花酒感叹道,“若我能带兵去那边就好了。”
“总会有机会的,你急甚?”李尚摇头笑道。
小学堂院中,赫连靖顺手折断身侧的柳树枝,脑后的蓝白发带随风飘扬起来,颇为意气风发:“思卿,男儿应当建功立业,不该在此喝花酒的。”
思卿是书先生给李尚取的字,赫连靖其实不是很喜欢,因为他总觉得这名字娘们唧唧的不似儿郎姓名,奈何李尚却颇为喜爱,每回赫连靖叫他大名时便要提醒一句:“清忠,我字唤作思卿。”
“你若少倔些说不定还真能去。”李尚打趣道:“傅文瑾已被你捉弄了五六回还不够吗,今儿个将他扔到莲花湖里躲在我这有何用?威海侯夫人不一会怕是就派人来登门捉你回去了。”
赫连靖虎牙一露:“我不怕,只要那畜生受罪,便是值得的。”
李尚不赞同道:“你本身的伤就没养几天,如今这般作贱是干什么?”
赫连靖扔了手中的柳树枝,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豪饮,片刻后随意的擦拭了一下嘴边的酒液:“思卿,这种败类就应让我去收拾的。”
“她娘这几日一直都在进宫,听说是跑去了太后娘娘那,昭然若揭的心思谁都看得明白,朝华无父无母,太后娘娘若是做主婚事,我,还有余地吗?”
赫连靖认真的看着李尚,眼中透出了让人愣神的坚定。
“今日朝华被太后召进宫了。”他声音低了低,“你说我,该怎么办。”
慈宁宫。
数名嬷嬷侯在殿内,宫女们跪地打扇,太监轻声的更换着殿内的吃食,价值千金的夜明珠帘摇了摇,殿内的琥珀碧玉杯闪了光线,珠帘后的乐师正弹奏着泠泠古琴,彼时她已不间断的弹了两个时辰,指尖已划出血痕疼痛难忍,她不得不分出心神悄悄看了一眼软榻上睡着的人。
软榻上的妇人将近四十,身穿绣着大片牡丹花的绛紫宫服,头戴着密密麻麻的金钗玉扣,她一双白皙的双手正被涂染着豆蔻,金柱上的丝绸金纱被风吹起撩过她美丽的面庞,确认人已经睡着,琴师松气止了奏乐的动作。
“哀家让你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