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野比大雄
“下沉？”路明非一愣：“下沉到哪里？”
“卡塞尔学院的另一半。”
地板和桌子又是一震，速度慢慢降低，最后下沉停止了，四面八方忽然亮了起来，路明非茫然地抬起头，居然看到了鲨鱼！还不止是那条巨大的槌头鲨，他的左边可以看见懒洋洋的海龟，右边则是体长超过两米的蓝鳍金枪鱼，围绕着他巨大的鲭鱼群高速游动着，放眼无处不是水波荡漾的光影。
“这是我们的鱼缸。”昂热解释说：“我们现在位于鱼缸下方的水底通道中。”
“鱼……鱼缸？”路明非懵了：“我们怎么会在鱼缸里？”
“准确地说，我们是在一部电梯里，校长专用的VIp电梯。”昂热说。
“电梯？”路明非越发的混乱。
“就是这块地板那么大的面积，周围是透明的玻璃墙，这就是我的电梯。”昂热说：“我们刚刚沉入了水下通道。”
“什么级别的VIp电梯连办公桌都能放进去？太奢靡了吧？”路明非喃喃地说，光是昂热那张大办公桌就比一般电梯间的面积还要大，而他们下沉的时候，居然把昂热的酒柜也带下来了！
路明非以前有在杂志上看到过，不光是有钱人的高级公寓，有些只有两层楼高的别墅甚至也会安装内部电梯……但，那些跟校长的这部所谓VIp电梯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玩意儿。
“心怀拯救世界伟大梦想的人还在乎花这点小钱？”老家伙的辩解多少显得有些无力。
电梯忽然开始再次移动，只是这次不是上下，而是横向滑动，冲破了鲭鱼群的包围，槌头鲨和海龟对于这个玻璃房子的移动都很冷淡，大概看习惯了。
“这也叫鱼缸？分明就是水族馆吧？”路明非感慨地说。
“水族馆的主要作用是饲养展示和科普教育，虽然我的鱼缸里也喂养着各种海洋动物，但这其实是学院的基因库，研究龙族需要大量的基因样本作对比。”昂热解释说：“当然鱼缸只是这个地下空间的一部分，我们现在要去参观其他部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将参观卡塞尔学院保密级别最高的区域，它也被称作‘冰窖’。”
“冰窖？”路明非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是听过“冰窖”这个词的，可那是传说中卡塞尔学院保存炼金设备和危险武器的地方，去过的人都保持沉默，而且很少有学生能获准进入冰窖。
“你们或许都以为冰窖只是个仓库或者陈列室，但那只是冰窖的一部分。冰窖是学院地下建筑的统称，它的空间远比地上部分大。学校里其实还有很多你未曾见过的院系主人，对于一所普通的学院，院系主任们不在校园中露面是不可思议的，但是在卡塞尔学院，院系主任们真正的工作是研究，而他们的实验室则全都在地下。”昂热自豪地说：“这里还有诺玛的主机，重型实验设备，甚至一列通往外面的地铁，整个地下空间融合了电子、机械和炼金技术，没有人类能侵入这里。”
“那么……龙类可以？”路明非问。
昂热一愣，略有点窘：“龙类倒也没有入侵过，不过我们在这里发现过老鼠……不知道怎么爬进来的。”
“根本不可靠嘛！”
冰窖的内部空间远比路明非想象中的要大上数倍，校长的“观光电梯”带着他经过了一处拥有人造阳光、保存着超过十二万种植物的亚热带森林，以及一座从猪到熊猫、共计生活着八千余种动物的动物园。
除了活物之外，路明非还见到了一座由纯黑色的石块垒成的玛雅金字塔，老家伙清淡描写地告诉他，为了把这座遗迹运到这里再复原，学院的家伙包租了一艘七万吨的大型集装箱货船，从南美丛林里把它连根拔起，并且还在每块石头上做了记号，像是搭积木似的成功复原了这座拥有五个侧面的金字塔。
而后他们又针对玛雅人的那一系列的预言展开了讨论，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校长在说，路明非负责倾听。
“实际上，历史上所有的预言书都不是人类写下的……人类只是龙族的转述者而已。”昂热淡淡地说：“龙族留给玛雅人的最大礼物，是个恐怖的母题，毁灭母题。这个母题广泛地存在于世界各地的文明中，它的意思是历史是线性的，而且并不无限延伸，末日存在于某个时间点，我们永远向着它匀速地逼近……”
“我记得，玛雅人的预言好像是说，这个世界会在2012年毁灭……”路明非打断道。
“嗯，准确来说，2012年被认为是玛雅历法中第五个太阳纪的结束，而玛雅的数学家们并未提及第六个太阳纪，有人认为这代表着第五个太阳纪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类的历史了。”昂热平静地说：“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关于毁灭的母题。而且我们察觉到世界上许多不同的文明中，都藏着这个关于毁灭的母题，虽然部分细节上有偏差，但所指向的结局的都是——这个世界终将迎来毁灭。”
“所以……校长你的意思是龙类早早的预言了世界的毁灭，而这其中，也包括了他们自己的命运？”路明非惊讶道。
“是的，就是龙族的世界观，实际上每位龙王都已经预知了自己的结局，不过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千百年的岁月之中，他们依然在不断地茧化与苏醒，试图反抗那种毁灭的宿命。”
“听着真悲哀啊。”路明非轻声说。
“而现在你知道了，这同样也是我们的世界观，明非。”昂热微微一笑：“你是2008年入学，运气好的话，还是有机会拿到毕业证的。当然，前提是玛雅人的预言是真的。”
“希望那只是来自神棍的扯淡……”路明非喃喃道。
“我们也很希望这个毁灭母题的说法是错误的，但是去年年末我们真的找到了诺顿的青铜城，而现在，他的卵也被你们带了出来。”昂热缓缓地说：“没有人能说清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因此我们不得不严肃地考虑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我们正在逼近那个早已注定的日子……到了那一天，群龙苏醒，灾难接踵而至，一切将迎来终焉。”
“说了这么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明非？”老家伙脸上挂着勉强算是有些和蔼的笑容。
“懂，怎么能不懂。”路明非苦着脸：“校长你是想说，我们人类的命运即将走向末路，而作为卡塞尔学院‘S’级王牌的我更应该发愤图强，主动承担起守护人类未来的大旗，是不是这个意思？”
听完路明非的话，昂热明显一愣，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这位心爱的学生能突然说出这么慷慨又有种的话来。
“可是校长，虽然你的战前动员很感人，可我是真的没有那种雄才大略，要是你过马路摔倒了我肯定一马当先跑上去扶你起来，可上限也就到这儿了。就像是外星人来打地球，我当然会跟全民一起奋起反击，可让我承担什么‘拯救全人类命运’一类的伟大使命，就像是把不带哆啦A梦的野比大雄派去当空军总司令，那可能有好结果吗？”
“我认为你是可以成为多啦A梦的。”校长说。
“不，校长。”路明非真诚地看着老家伙的眼睛：“我是野比大雄，真的。”
“野比大雄也是年轻人啊，到了那一天，年轻人都要上战场的。”
“那你呢？”
“老家伙自然是有老家伙应该做的事。”校长指指四周：“全世界一共有五个这样的地下空间，有些位于矿山深处，有些位于冰川下方，每个天然空间经过开凿之后，保存着大量的动植物，还有胚胎、花粉和种子。人类全部的文明，还加上炼金术和言灵的知识，都被封存起来，库存有成套的机械，当然也有食物和饮用水，冰窖深处还有一座微型的反应堆，它的能源足够这里运转500年。你听说过《圣经》中的诺亚方舟吧？冰窖就是方舟，如果你们失败了，我就在这里养老啰。”
“这就叫‘保留希望的火种’么？”路明非问。
“是啊，总是有人上战场有人要活下去。”昂热拍拍他的肩：“当然，也可能死的是我，换你养老。”
“这……我一向尊老爱幼，校长。”路明非挠头。
“哈哈，不瞒你说，我也有过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校长哈哈一笑：“还记得我说过吗，我是初代狮心会的成员，而我的好朋友梅涅克则是会长。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吧？我是说，梅涅克·卡塞尔。”
路明非点头，心说这人的名字你都拿来当学院的名字了，那得是多么刻骨铭心的朋友。
“我刚进剑桥读书的时候拿的是奖学金，没有什么钱，有钱就会去定做些漂亮的衣服，想引起女生的注意，却常常得饿肚子。梅涅克那时是我的师兄，总是邀请我去他那里吃饭，他擅长做鹅肝，经常自己下厨，我不会做饭，所以就喝着红酒在旁边看他忙忙碌碌。梅涅克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跟我说‘昂热，你也该学点厨房里的技巧’，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这样的话，你就可以给你的师弟做饭，然后如果你的师弟也给他的师弟做饭，那这件事就像我煤气炉子里的火永远不熄灭似的……哈哈哈哈。’”昂热笑笑：“你不知道他多爱笑，在那之后，我也确实学会了怎么做鹅肝，下次请你尝尝我的手艺，明非。”
“再后来，喝酒的时候，我们讨论说如果有一天和龙王面对面干上了，死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应该赶快逃跑。‘总得有人传承我们狮心会的灵魂吧？’他总是那么说。‘那么谁该活下来呢？哦，其实我还是蛮想活下来的，不过我觉得昂热活下来比较好。他是个讨女人喜欢的家伙啊，基因学上说讨女人喜欢的家伙都是基因比较好的，他有潜力成为一个花花公子，跟无数的漂亮女人生无数的孩子，把他们都培养成狮心会的新成员，哈哈哈哈。’”昂热又学着那个男人的笑声，路明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是总觉得这笑声，比之前多了些悲凉的感觉。
“后来真的是他死了，我活了下来。”
“我经常想，卡塞尔学院就像是梅涅克的煤气炉子，我希望它的火永不熄灭，那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财富之一。明非，还记得我在芝加哥跟你说的吗？”
“你还活着……是因为还没有把折刀插进所有龙王的心脏里。”路明非低声道。
“所以刚刚的话是开玩笑的，我不会留在这里养老的。因为我已经作为最后一人独自活过一次了，足够了。”昂热平静地说。
路明非看着昂热的那张苍老的脸，这一刻他好像终于有一点明白了，平日一副花花公子做派的校长，其实心里也挺孤独吧？因为最亲密的朋友都死光了，只留下他一个人，也许后来又新交了些朋友，可是死去的那些人却不会再回来了。
有些人的孤独，你感受得到，而有些人的，你感受不到。
忽得，一直带着他们前进的电梯突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它的移动模式又从横向滑动改为了上下移动，准确的说，是下坠。
“校长，我们……”
“别担心，等到达底部后再穿过一条……嗯，有点漫长的隧道，我们就能抵达这次旅程的终点了。”昂热说：“那是冰窖的最底层，被命名为‘湮灭之井’的地方。”
……
正如昂热所说，电梯穿过了一条黑暗的隧道，然后，门开了。
门后的场景完全是漆黑一片，昂热适时地为他打开了灯。
他们所步入的，是一片极其巨大的空间，无处不在的水声自耳边响起，里头似乎还摆放着很多东西，可是路明非暂时性地无视了它们，这是因为，他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口水晶棺吸引了过去。
水晶棺内，静静地躺着一个女人。
“校长，为什么……”路明非低声问：“阿淼……会在这里？”
我最近在考虑龙二线的一些设计，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想把这一块写得太长。最终决定届时推翻龙二线的内容，另起一个原创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