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下沉
让我们将时间线重回下午时分，若再具体些，便是喝完那碗皮蛋瘦肉粥之后。
“怎么样，做好重见光明的准备了吗？”诺诺把手放在缠住路明非双眼的绷带上，嘿嘿一笑。
“迫不及待！”路明非振奋地说。
好吧，其实他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那么点不舍，毕竟这次师姐在陪床过程中对他的态度，可以算得上是史无前例的温柔，渴了就给喂水，饿了就给喂饭，乏了就给他念守夜人论坛上的趣事。
说起趣事，路明非还真的从师姐口中得知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这是一则被不知道哪个无聊家伙发布在论坛上的录像，结果一下就被顶上了论坛头部，标题是《长刀穿心——犯罪者的末路》。
根据诺诺的描述，那是一段来自监控摄像头拍摄的黑白视频，画面四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雪花点，清晰度极差。摄像头仰拍着一栋夜色中的老楼，一个个漆黑的窗口，射灯光束由下而上，右下角的时间闪烁，静得让人心里发毛。就在这时，忽然……
“师姐，我发现你很适合去讲恐怖故事，氛围杠杠的。”路明非插嘴道。
“闭嘴，专心听故事。”诺诺用手指弹他的脸。
忽然，一个漆黑的人影出现在屏幕上，他是撞碎了某一扇窗跃出来的，紧跟着有一个人影跃出，一手握刀，一手抓着一根消防尼龙管。两个人一齐下坠，第二个人猛地踢墙，在那一瞬间，他找到了借力点，把手中的长刀投掷出去。长刀贯穿了第一个人的胸口，那个人的心脏应该是破裂了，全身的血从后背伤口里喷射出去，就像用巨大的喷漆管在外立面上喷了一道淋漓的红色。
最后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形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第二个人抓着尼龙管平安落地，冷冷地四顾之后，走到尸体边拔出了长刀，在鞋底上抹去血迹正要离去，忽然发现了摄像头，走近一脚，屏幕上这回是真的只剩下了雪花点。
“监控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摄像头被踢爆前的最后一刻，出现的那对灼目的眼睛倒是吸人眼球。”诺诺淡淡地说。
“喂喂，这怎么想……都是楚子航干的吧？”路明非背心冒汗，又是黄金瞳又是长刀的，学校里除了楚子航还能有谁？
他心里虽然知道这估计是爆血带来的副作用，可还是免不了偷偷抱怨两句施耐德教授，众所周知，执行部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力部门，负责人是个暴力教授，而楚子航恰巧又是负责人的学生。
都是你们害了我善良的楚师兄啊！
“这段视频在登上头条之后就被管理员下架了，我手里这份是芬格尔偷偷保存的。”诺诺耸耸肩：“你还是祈祷风纪委员会的曼施坦因教授没看过这段视频吧。”
“楚子航承认是他干的了？”路明非惊讶地问。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诺诺说：“我一般把这种表达方式称为‘默认’。”
总之，自打路明非回到学校之后，诺诺就搬来病房里跟他同吃同睡（睡沙发），虽然说说笑笑的时间的确很愉快，但陪床无论如何都是件辛苦的活计，她累了只能倒在沙发上睡一会儿，病人要上厕所也得牵着手陪着去，好在虽然路明非看不见，但擦屁屁之类的活还是能自己凭感觉解决，否则师姐很可能会为了省事直接帮他打上成人纸尿裤，
短暂的残疾日子终归是得划上句点，至少也得赶在师姐的耐心耗尽之前。
“噔噔噔噔！”诺诺扯开绷带，配音道。
“哇哇哇，阳光好刺眼！”路明非用手遮住眼睛：“这就是光明的世界吗？”
“刺眼个屁啦，我遮光帘都拉上了。”诺诺拍拍他的手背，问道：“怎么样，能看得清吗？”
“嗯，还行还行。”路明非揉揉眼睛，虽然没有什么异样感，但毕竟是瞎了好多天，一下难免不适应。
瞳力和查克拉基本是恢复了，但这具身体还能经受多少次那种程度的作战，路明非心里也没底。
“看看四周吧，楚会长送你的鲜花。”诺诺笑道。
路明非闻言，眯着眼睛环视四周，心中一下明悟了为何苏茜和诺诺无法给此情此景打高分了。
他的床被簇拥在黄色和白色的鲜花之中，床头是几枝非常突兀的红玫瑰，如果他现在把床单蒙上，床头再挂一副白底黑字的挽联，那么这个场景就完整了。
“真的不能比这更糟糕了……”路明非吐槽道。
“听说狮心会的人为了给你打扮病房，特意扫光了学校的花店，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啦。”诺诺上前扶他下床，这也算是这几天养成的习惯，其实恢复视力的路明非已经不需要人搀扶了。
“师姐，你这是……”路明非低头，忽然看到了师姐的小腿上缠着的绷带。
“你那个时候不省人事，我拖着你四处走又没注意看路，被树枝划伤了而已，小意思。”诺诺摆摆手，不让他继续看了：“你救我的命，我照顾你吃喝拉撒，现在算两清咯？”
“那万一我真的残废了怎么办？”路明非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同款的绷带，这是雷遁使用过度带来的伤势，看样子没个一礼拜是卸不下来了。
“还能怎么办？”诺诺一拳锤向他的胸口：“找条绳子把你拴在家里，饿了给口饭吃，渴了就喂口水喝，等我老了照顾不动了，就把你丢到养老院去，自生自灭。”
“那就是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意思？”路明非有点脸红。
“家里多一双筷子而已，别总想占我便宜。”诺诺不接他的话，反手就把学生会部长们送来的那一堆补品塞到路明非怀里，再将自己的墨镜架在了路明非的鼻梁上，命令道：“很明显你已经完全康复了，那么拿行李的工作就交给你，现在，咱们回家……不，回寝室去。”
……
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
路明非小口喝着红茶，眉头紧锁地看着桌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双手“哒哒哒”敲击键盘，输入了校内新闻网的网址。
引入眼帘的首页标题就是《花的海洋，木乃伊归来》，配图是病床上双眼和双臂缠满绷带的路明非，比着一个很老气的“V”字手势，黄白色的鲜花围满了整张病床，那几枝红玫瑰更是格外显眼。
他就知道昨天芬格尔说要给他拍照的时候没安好心，但碍于写报告的事还得依仗他，只得从命。
待会儿回去，一定要问芬格尔敲一笔精神损失费，他心里暗戳戳地想。
“明非，校医让我提醒你少看电子产品。”皮鞋特有的“嗒嗒”声在身后响起，路明非赶紧合上了电脑，顺便往嘴里丢了块松饼。
“校长，你忙完啦？”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校长办公室了，心境比起之前，多少是放松了些。
“嗯，如果不是没完没了的视频会议，我应该能抽出空去病房看望你的。”昂热叼着雪茄来到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红茶：“身体恢复的如何？”
“谢谢校长关心，能吃能喝，一切都好啦。”路明非在昨日一天应付了无数类似问题，此刻已是信手拈来。
“那就好。”校长点点头：“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很高兴你能理解我那通电话里的意思，应该说，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明非。”
“哪里哪里，都是叶胜和亚纪的功劳。”路明非连连摆手，跟校长这种老家伙的较量中一定得保持耐心，优秀的政治家从来都不开门见山地提出问题，恺撒和楚子航距离校长的果然还是差得远。
“我抽时间看了一下你提交的任务报告，嗯，不得不说写得不错。”校长笑了起来：“不过我此前还以为，龙侍是没有权限操控青铜城自毁的，看来也许龙王对权力尺度的把控，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执着，对么？”
“额，校长，这个这个……你都不懂的学术问题，我就更不懂了。”路明非心虚地抓抓脑袋，龙侍有没有命令青铜城自毁的能力他不知道，反正路鸣泽是肯定有的。
“是啊，不过我们也许不久后就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校长熄灭了雪茄，微微一笑。
“什……什么意思？”路明非一愣。
“夔门行动的顺利进行，让我们得到了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卵——也就是骨殖瓶，这还是人类第一次捕获到四大君王级别的对手，一次史无前例的成功。”昂热说：“根据此前的历史记载，人类的确有过杀死初代种的记录，但那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死去的龙王还是会一次又一次苏醒，然后对人类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复仇，没有例外。”
“校长，你们不会打算……把孵出来的诺顿抓起来问话吧？”路明非小心翼翼地问。
“不一定，虽然上百年来在龙类基因、炼金技术和言灵方面的研究进展的确能让我们更加了解龙，但迄今为止我们都未能获得完美的标本，龙的活体和完整骨骼太难获得。捕获的唯一活体是幼崽，一只没有发育成熟的红龙，缺乏足够的研究价值。而山口次郎那种尚未完全龙化的骨骼，同样研究价值不高。”校长继续说：“我个人倒是非常期待和诺顿殿下的对话，但这要根据后续核磁扫描的结果再做判断，保守起见，我们可能会选择解剖他。毕竟四大君王级别的龙类破卵而出的那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无人知晓。”
路明非早就听说学校里搞科研的那帮家伙脑子都不太正常，再加上老家伙的叙述，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在一间点着蜡烛的昏暗研究室里，一帮穿着实验室白袍的家伙手握手术刀，对着一颗黄铜卵载歌载舞的情景。
“如果真的要解剖那颗卵的话，我可以邀请你来旁观，明非。”昂热微笑着说：“这大概类似于剪彩仪式，只是剪刀由手术刀替代了。”
“不……不用了。”路明非赶紧说。
“好吧，那就等出了结果再告诉你，希望在校董会没完没了的视频会议里，我还能抽出时间跟你见面。”校长端起红茶抿了一口，目光看向路明非，说道：“当然，这次找你来，聊聊夔门行动事只是顺带，还有些点有别的事想跟你谈谈。”
“什……什么事？”
“还记得那次索斯比拍卖行上，你遇到的那个神秘人吗？”昂热问。
“记得记得，他的名字叫……诶，叫什么来着？”路明非绞尽脑汁：“好像是什么Red……”
“Leon·Red先生。”昂热缓缓地说：“在那之后我花了些时间，以及一点小小的人脉，现在嘛，嗯，算是摸到一点线索了。”
“因为他的言灵和校长你一样，是时间·零？”路明非问。
“也算是一部分原因吧，我说过的，这个言灵的拥有者十分稀少，既然发现了最好还是不要放过，否则不放心。”昂热笑笑：“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你告诉我，自己曾在活灵的记忆里见过他，对么？”
“嗯，但是我后面想想，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路明非不确定地说：“你想啊，如果他能活到现在，怎么着都得有六百岁了吧？那岂不是比校长你还……不，没什么。”
“六百岁的话，不管是对人类还是混血种来说，确实是有点高寿了。”昂热点点头：“不过明非啊，你要学着有自信一点，大胆提出假设并没有错，何况，我个人也相信你的判断。”
“不是吧？”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我们不妨换个地方聊这件事。”昂热放下茶杯，再次点燃了一根雪茄叼在嘴上，手指轻轻按动了隐藏在抽屉里的红色按钮：“正好有些东西，想要让你看看。”
昂热话音刚落，路明非就感觉到座椅连同整件办公室的地板都微微一震，然后他、昂热、巨大的楠木办公桌以及桌面上热腾腾的红茶，一起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啊！地震了么？地震了么？”路明非四下张望着。
“不，我们只是在下沉。”黑暗里昂热的雪茄烟头一闪一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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