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桢讶异地勾起了唇。眼眸瞬间变得深邃犀利了起来。
蕴和却仿似没有看到,他的手覆在长歌的手背上,宠溺地笑了笑:“除却东华,怕是她就与我最为亲近了。记得有一次我生辰,就随口说了一句喜欢东华随身携带的玉佩,你师傅二话不说便将那玉佩给我要了过来。”
当时,她与他打赌打输,而做为输的筹码,便是去要东华随身携带的玉佩。
这戏演得有些过头了。
长歌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蕴和却握紧了几分。
李桢的视线落在蕴和握着长歌手背的手上,忽然眯起了双眼,冷厉之色自他深沉双目一闪而逝:“长歌向来教我尊师敬道,师尊贵为长歌的师伯,孝顺长辈理是应当。”
他伸手将蕴和放在长歌手背上的手给拿开,漫不经心道:“说到这个,我倒想起一事,记忆犹为深刻的很。记得我为东宫太子之时,没有法术护体犹为怕冷,她为了给我取暖,更甚是与我日日同处一榻。”说完,还略带挑衅地望了蕴和一眼。
蕴和目光幽深了起来。
“李桢!”长歌怒喝出声。
李桢眼梢轻挑,黝烟的眸子望向长歌,轻轻笑了笑:“我可有说错?除了那,我们更为亲密之事还做过呢!”话到此处,他又故意顿了一顿,轻轻扫了蕴和一眼,“师尊还想知道吗?”
“够了!”长歌“砰”地一声拍岸而起,素来平静的面庞浮起一丝愠怒之色。
李桢身体猛地一僵。
长歌转头望着蕴和道,“这里显然不适合叙旧,我们换个地方吧!”衣袂一荡,人已抬步离去。
蕴和当即起身,走至门口之时,又微微顿住了脚步,提醒道:“对了,走的时候记得帮我那一份买单。”
李桢目光一冷,直射向他。蕴和恍然未觉,随手拂了拂衣摆,提步离去。
今日的天气似乎格外的好。望着街道上那一袭淡金裳身影,蕴和立即追了上去。他还未说话,长歌已率先一步开口:“说吧,此刻下凡来寻我是为了什么?”
蕴和挑眉,长歌向来聪慧,能猜出他来寻她并不奇怪。想到他此刻下凡的目的,蕴和端正了脸色:“东华不见了!”
长歌步履猛地一滞,愕然转首望着他。
曾经她便听灵隐提起过东华消失了,但是,她也只是以为东华单纯的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待他想通之后,自会出现。如今居然惊动了蕴和,想来事情定不是她想像的这般简单。
蕴和微微皱眉,沉声道:“看你的表情想必你也不知道东华现在在哪?”
长歌眼睫轻垂,声音浅淡的犹如轻风:“自从五百年前一别之后,我便再也未曾见到过他。”
五百年?不正是东华消失的时间?
蕴和面色凝重,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小凤儿,有一件事情我本答应了东华此生都不会将它告诉你,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你有必要得知详情。”
长歌抬眼望他。
蕴和缓声道:“你可知当年你之所以能在丧魂鞭活下来,并不是因为我的灵丹秒药,而是东华耗费了自己的修为救了你。”
长歌身体轻轻一晃,声音飘渺道:“你是说是师傅他——救了我?”
“不错!”蕴和点头,“当年东华将自己的心掏给你,身体早已是强攻之未,只得依靠上古琉璃佩的灵气存活。又因为救你,将自己元神里面的灵力给分割,他的身体那是就近乎形神俱损,幸亏有琉璃佩暂时护着。”
“琉璃玉佩碎落,纵然后来,你将心还给了他,他的身体也因为元神灵力的缺失回不到当初了。他本答应我待他护你助李桢登基为皇之后,来我那岛屿养伤。可是,自从李桢登基为皇之后,他便消失不见了。我寻了他整整五百年也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我怕他……”
长歌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臂膀,声音隐隐有些颤抖:“怕他如何?”
蕴和见长歌有些慌张失措的眼,心底轻叹了一声,本因长歌与李桢亲密的关系为东华不值而产生的怨念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那数千年的相处,长歌为东华付出多少,他自是知晓;东华暗中为长歌所做之事,他也不曾遗漏。
这两人本是天作之合,奈何造化弄人,东华始终过不了心头那道坎,以至于两人弄成现在这番模样。现如今,长歌好不容易放下了东华,他又岂能让她再重蹈覆辙?
蕴和看着长歌长大,多少也算是她半个长辈。
他拍了拍长歌的肩膀,宽慰道:“你也无需多想,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想法罢了。他活了这么久,经历过的大风大浪不计其数,若是连这小小的坎也迈不过去,便枉费了别人称他为东华上仙。没准,他厌倦了人世繁华,也学我一样,跑到一个没人居住的地方避世隐居。竟然他不在这,那我便会别的地方找找看吧!”
长歌立即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蕴和出声婉拒,“想必你待在这也是有要事要处理吧?那你便好好待在这里先将它解决掉了,至于东华那里有我就足以。若是我有他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你无须担心。”
是啊!她答应过了李桢要陪他将这碎心寻回,若她跟去,岂不真如他所言次次失信于他?
况且,三月期限将至,途中若是出现一点差池,李桢遁入魔道,被心魔所控制,那么三界定然发生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
事情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长歌身体轻轻一颤,终是松开了抓住他臂膀的手,缓声道:“我师傅便拜托你了!”
蕴和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她的臂膀,转身离去。
慕秋下嫁沈家,需得长时间待在凡界,为方便行事,长歌在这扬州城内的客栈定了一间客房。
她回到客栈,向往常一般拿起笔墨抄写心经,然而,东华失踪的消息不断在脑海回放,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担忧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发的扩大。一整日下来,纸上落笔的佛经寥寥无几。
此刻,已入深夜。
长歌轻蹙起眉,索性放下手中的笔,往床榻走去,刚闭目躺下,脑海之中不知为何浮现的却是昔日她在东华身边的场景,那一幕幕的场景如同佛钟一点点地敲击着她。
那年,她年仅七岁,性格很是顽劣。
花园处,她指了指被她关在牢笼光秃跟野鸡似的,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弱小身体:“师父,这乌鸦惹人生厌我不太喜欢它。”
“那……那是孔雀,我从天山带回来的!”东华太阳穴隐隐有些痛,“所以,你就将它的毛给披光了?”
她望了望那满地散落的五彩缤纷的鸡毛,轻描淡写道;“师傅若是喜欢,我到有法子将它重新安上去。”不过,这只乌鸦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它造化了。
那是东华最为喜欢的鸟,她向来知晓。她也知那只鸟叫孔雀,她却喜欢唤它乌鸦。
许是同性相斥,从第一眼见到开始,她就并不太喜欢这只鸟儿,那只鸟儿也是识趣,不会去故意招惹她。
互不干涉,她们这般相处本也相安无事。
直到有一日,她发现那只鸟儿每每见到东华从她面前经过之时,便会将那五彩缤纷的蓝尾便会开得异常漂亮,到她之时,就甩个鸟尾对她。
彼时,她心高气傲,又心系东华,屡屡瞧那只孔雀总是对东华暗送秋波,是以,趁着一回月圆之夜东华进入无楼之时,将那孔雀的毛给拔得一干二净。
它原以为东华会严惩她,却不想,他只是将那只孔雀放生,不曾指责于她。
许是正因他的纵容,造就了她今后无法无天的性子。
东华长时间待在无楼,与她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闯祸,更甚是直接闯入圣殿的禁地——无楼。
那日夜阑人静,东华一袭白衣屹立在窗旁,遥遥望着远方,衣和发随风摇曳着,整个人说不出的落寞寂寥之感。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本想吓吓他,却瞧见东华视线所及的方向凭空出现了一座阁楼,她待在圣殿数千年从未曾见过的阁楼。
“师傅,那是什么地方?”她下意识地问出了声。
东华好似知道了她的到来,面上平静的没有丝毫反应。他答道:“是重澜影阁。”
她疑虑道:“那是什么地方?”为何她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东华声音飘渺道:“一个能够抛却前世今生,与世无争的地方。”
与世无争……
长歌身体一滞,猛地意识到什么,霍然睁眼。
对……重澜影阁……若是连蕴和也找不到的话,那么,他定然在重澜影阁!
长歌起身,直往东华所居住的流云山去,打开门,一个身姿欣长的身影猛地落入到她眼底。
此刻,一袭烟衣的男人正背靠着她房间外的墙壁,将头埋得很低,像一个做错事仓惶无措的孩子正等待着大人的宽恕。
长歌的心在那一瞬仿佛柔软了几分。
听到了开门声,男人的眼睫轻轻地颤动了一下,他抬起眼梢,见那一袭淡金裳的身影立在门口,俊雅的脸庞带着试探性道:“是不是我在外面吵到了你?”
长歌面色安静,面无表情的安静。
事实上,他何时到来的她都并不知晓,就别说是吵到她了!
只是面对李桢她却无法做到当初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