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佑舌尖抵着药丸,苦涩中透着一丝甜腥,药力化开,胸口的闷痛竟真的缓和几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恢复清明。
“齐响响呢?”他忽然问道。
屋内一静。
絮影低下头,沈今宛则抱臂而立,神色冷淡:“怎么,王爷还想再挨她一剑?”
阿佑沉默片刻,摇头:“她若真想杀我,那一剑就不会偏。”
沈今宛嗤笑:“是啊,她刺偏了,可王爷自己往刀尖上撞,倒是生怕死得不够快。”
阿佑没理会她的讥讽,只是低声道:“她在哪?”
“走了。”她淡淡道,自顾自收拾着手上的药箱。
............
前夜,一场滂沱大雨笼罩京城,雨幕如帘,将沈府笼罩在一片朦胧水汽之中。
沈今宛刚解下外裳,青丝散落肩头,烛火映照下,窗棂上投下一道纤细剪影。忽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雨夜的寂静。
“姑娘,门外有人求见——”
小厮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雨声淅沥,却压不住他语气里的焦急。阿青从偏房匆匆赶来,眉头紧蹙,抬手就要将人打发走,却被沈今宛拦下。
她指尖轻轻按住阿青的手腕,眸光微敛:“何人?”
“那姑娘自称姓齐,说是……昭王府的人。”
雨水顺着屋檐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沈今宛静立片刻,眸色幽深,终是开口:“请她进来。”
齐响响踏入沈府时,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发丝紧贴脸颊,雨水顺着她的下颌滴落,在脚下汇成一片水洼。她的衣袖染着暗红血迹,被雨水冲刷得斑驳狰狞,指尖仍在微微发抖。
一阵冷风卷着雨丝斜扫进廊下,阿青撑伞上前,警惕地挡在沈今宛身前。
“齐姑娘深夜造访,有何贵干?”沈今宛嗓音清冷,目光落在她染血的手上。
齐响响深吸一口气,蓦地单膝跪地,抱拳低首:“昭王重伤,危在旦夕,恳请县主施以援手!”
沈今宛眸色骤冷。
她接过阿青手中的伞,一步步踏入雨中,绣鞋踩过水洼,溅起细小的水珠。伞面微倾,遮住齐响响头顶的雨,却遮不住她眼底的寒意。
“你本可以翻墙进来,直接绑了我。”她淡淡道,“以你的身手,沈府的暗卫拦不住你。”
齐响响抬头,雨水顺着她的眉骨滑下,眼神却坚定:“昭王府侍卫已在府外候命,请县主随我入府,救殿下一命!”
话音未落,她双膝重重跪进泥水里,溅起的污水沾湿了沈今宛的裙角。
阿青脸色一变,低声道:“姑娘,府外已被昭王府的人围了。”
沈今宛指尖微微收紧,伞骨在她掌心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这是在逼她。
若齐响响硬闯,她二人交手,成功与否还未待可知;可如今,昭王府的人光明正大地围了沈府,若她不去,昭王若死,沈家必成众矢之的。
她忽而冷笑一声:“齐姑娘,回了趟季府,倒是学聪明了。”
伞面倏然抬起,雨水再次浇在齐响响身上。
沈今宛转身,嗓音凉薄:“还不走?再耽搁,昭王若是死了,沈府概不负责。”
齐响响猛地站起身,雨水顺着她的衣摆滴落,却不敢有半分迟疑,快步跟上。
雨幕之中,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踏入昭王府的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将他们送进昭王府邸。
阿佑被安置在榻上,上身赤裸,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一指宽的刀伤虽被草草包扎,却仍不断渗出鲜血,将身下锦被浸染成暗红色。
沈今宛快步上前,指尖搭上他冰冷的手腕,眉头骤然紧蹙。榻上之人面色惨白如纸,唇色泛青,气息已微弱得几不可闻。
\"伤成这样,为何不早说?\"她声音里罕见地带了丝急促。
这道伤本该偏离心脉,不足致命。可不知为何,刀势竟斜斜切入,直逼心窍。若再晚片刻,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齐响响静立榻边,面色阴沉如水,目光死死锁住昏迷之人,仿佛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
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染红的纱布堆积如山。
直至夜半,汹涌的血势才终于被遏制。
沈今宛长舒一口气,再次探脉:“已无碍了。若能平安度过今夜,好生调养,便不会留下病根。\"
\"絮影代主子谢县主救命之恩!”跪地叩首。
\"嗯。\"沈今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转向始终沉默的齐响响:\"现在,齐姑娘该告诉我紫麟墨的来历了。\"
齐响响眸光一闪,来时马车上,她确实应允了这个交换条件。
\"县主请随我来。\"她声音低沉,警惕地环顾四周。
深夜的昭王府万籁俱寂,唯有几盏孤灯在风中摇曳,投下诡谲的光影。两人穿过曲折回廊,来到一处偏僻院落。
齐响响推开厢房门,从梳妆台暗格中取出一个檀木匣子。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一叠信笺,纸张边缘已微微泛黄。
\"这是季易欢与东宫往来的密信。\"她将匣子递给沈今宛。
沈今宛随手抽出一封,对着烛光展开——竟是张空白信纸。
\"每月十五,他们会借孔明灯传信。“齐响响指向窗外的夜空,”那方紫麟墨,正是我从坠落的灯匣中所得。\"
烛火摇曳,沈今宛将信纸凑近灯焰,纸张在暖黄的光线下逐渐显现出淡紫色的纹路。
\"紫麟墨写的密信,需用火烤方能显形。\"她指尖轻抚过纸上渐渐浮现的字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季易欢倒是谨慎。\"
齐响响站在窗边,月光勾勒出她紧绷的侧脸:“昨夜便是此事败露,季易欢在季冲面前辩驳之时,才无意透露我的身世.....”
“之后她将我骗到后山,一把火将书房烧了起来。与世人只道,是我与季冲有所争执,故意打翻油灯,才至齐府走水......”
沈今宛捏着信封挑眉,她猜到齐府走水与齐响响无关,却没想到竟出自那位齐家嫡女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