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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季易欢关系不好?”

沈今宛的问题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屋内凝滞的空气。她敏锐地察觉到,齐响响眼中闪过的痛楚绝非只是因为截获了一盏孔明灯那么简单。

齐响响的手指死死扣住檀木匣子,指节泛白。她紧抿着唇,嘴角绷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县主只与我交换了一个问题......”她声音干涩,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烛光下,沈今宛的目光落在齐响响脸上。那双绯红色的眸子在暗处显得格外明亮,像是两簇跳动的火焰。自齐府回来后,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姑娘确实变了——眼底多了几分沧桑,眉宇间添了几道细纹。

“好。”沈今宛轻轻颔首,将密信重新收好,“不过齐姑娘之后打算如何?”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齐响响强撑的伪装。她单薄的身影在夜雾中轻轻颤抖,眼角忽然滚下一颗泪珠,在烛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芒。

“如今这副境况......”她苦笑着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还能去何处?”

窗外雨声渐密,水汽透过窗缝渗入,打湿了她的鬓角。

忽然,齐响响抬起头。她眼中沉寂多时的神采如星火复燃,穿过重重雨幕望向远方:

“先去江阴看看我的父母吧。”她的声音忽然有了生气,“还有九叔...也不知这么多年他过得还好吗......”

沈今宛眸光微动,虽未阻拦,却还是轻声提醒道:“你可知江阴如今是何地界?”

自去年水患过后,江阴已成东宫的势力范围。

齐响响浑身一僵,她当然知道自己撞破了太子与季易欢的好事,东宫定不会放过她。

“那又如何?”她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决绝,“大不了就是一死。这些年,我早就该死了。”

“不如再做个交易如何?”齐响响面对她开口。

沈今宛有些讶异,起身走至她身前:“不知齐姑娘想如何交易?”

“就以三日后太子操办的诗会为筹码,换沈姑娘帮我打听九叔的下落如何?”

齐响响眼里只剩冷色,九叔是最后见过他父母的人,或许会是所有真相的源头。

以沈今宛手上的势力,想来找个人定不会难。

少女思索片刻,递过手上的油纸伞,轻轻一笑:“定能如姑娘所愿.......”

..............

“是你将她送走的?”阿佑攥紧身下的褥子,皱着眉低声开口。

“是有如何?”

沈今宛缓缓抬头,那日齐响响临行前,只管她要了一匹马与盘缠,只身往江阴奔去。

日光刺眼,少女一挪身子,阿佑蓦地被光灼得闭上眼。

“江阴是何地界......你怎能放她走!”阿佑猛地坐起身,急切道:“隐脉若得到消息,定会不遗余力的派人追杀!况且......东宫势力盘踞......”

“简直是龙潭虎穴!”

阿佑捂着渗血的胸口,一把掀开锦被:\"絮影,立刻派人把圣女追回来!\"

\"殿下这副模样,\"沈今宛的声音如淬了冰的刀刃,\"是打算人未寻回,先让自己血尽而亡么?\"

少年亲王充耳不闻,颤抖的手指固执地系着大氅系带。

阳光透过窗棂,照得他苍白的脸上细汗涔涔。

“臣女的暗卫一直跟着齐姑娘,”沈今宛幽幽道,“她此刻已平安抵达江阴。”

她缓步上前,绣鞋踩在阿佑投下的阴影上,“殿下还是保重贵体,省省力气,免得坏了臣女‘妙手回春’的名声..........”

阿佑皱眉,瞪了她一眼,仍要往屋外去。

“况且,若殿下跟去江阴,不说明日太子诗会见不到您的身影,东宫会起疑心.....”

她忽然闪身拦住去路,衣袖带起一阵冷香:“被隐脉发觉,弃日会阁主亲临江阴.....定是要“好好”款待的.........”若被隐脉发觉,弃日会阁主亲临江阴.....定是要“好好”款待的.........”

沈今宛忽然绽开一抹嫣然笑意,却比冬雪更冷:“届时,臣女怕真要给昭王府送一副挽联了。”

“殿下,请吧。”

阿佑身形猛然僵住。

他深吸一口气,阖上双眼,阳光从他身后照来,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而摇晃的影子,苍白得有些无力。

“你明知江阴凶险,为何要放她回去。”他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纵使她得罪过你,又何至于......看着她去送死......”

沈今宛眸光骤冷,广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

\"齐响响与臣女非亲非故,\"她一字一顿道,\"凭什么要救?\"

\"倒是殿下——\"她忽然朝屋外走去,猛地回眸,身上药香混着冷意,\"欺瞒她十年真相的人,此刻又何必惺惺作态?\"

阿佑如遭雷击,猛地捂住心口。一道血线自唇角滑落,在素白中衣上洇开刺目的红。絮影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主子,再抬头时,只看见沈今宛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外。

马车辘辘驶过青石板路,沈今宛掀帘望着街景。齐响响临行前那句轻若叹息的\"不必挂念\",想来并不是对她说的。

\"她到扬州了?\"她指尖轻叩窗棂。

阿青斟茶的手稳稳当当:“昨日便到了,已与九先生会面。”

茶汤注入瓷杯,泛起细碎涟漪,\"齐姑娘说要在扬州盘桓些时日,请姑娘不必挂心。\"

\"到了就好。\"沈今宛接过茶盏,\"阿佑那边至少能拖上十日。\"

阿青欲言又止。为寻那位九先生,姑娘不惜动用京中暗线;为保齐响响平安,更是派出了最精锐的影卫。这早已超出\"交易\"的范畴。

\"姑娘为何......\"话到嘴边又咽下。

车外叫卖声喧闹,一缕阳光斜斜照在沈今宛侧脸。

她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

阿青不会明白。

当她看见齐响响眼中那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时,仿佛看见了冷宫里的自己——那个蜷缩在霉烂被褥里,连哭都不敢出声的女子。

那时她多希望,能有个人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