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嗨,美女姐……!”
“神经病啊!滚开!”
砰——
“……”
林假寒举起来打招呼的双手,僵住了老半天才摸摸头,随后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悔不当初。
然后灰溜溜的转身,嘀咕道,“完了,一下子嘴瓢了……我现在是男儿身,这么轻浮的打招呼确实该打,唉,还是好不习惯啊”。
这一个转身的距离其实也不远,一转身就回家了,就算哭鼻子也没关系。
因为家里有老人嘛!
袁屠还坐在桌子旁低头看书,神色自若的,好像已经知道事情的发展了。
林假寒咳嗽一声,抬脚迈了进来,然后战术性的揪了揪自己脖子前扎的整整齐齐的蝴蝶结。
然后说道,“那个,这只是个意外而已,你什么都没有听见,别在心里瞎嘀咕!”
袁屠很自然的点点头,然后拿起旁边的碗喝茶,眼神依然盯着手里的书,“没错,和之前误伤叶老爷子一样,都是意外……而且我聋,听不见,哈”。
这态度……
虽然伤害不高,但是侮辱性极大,但凡有点情商的肯定早就知道袁屠话里藏着什么刺儿了。
林假寒鼓鼓嘴,然后拉开椅子坐下,拍着桌子说道,“你就是瞧不起我,觉得我胜任不了改变世界的任务是吧?我的心都告诉我自己了,我一定可以的!只是需要时间罢了,你给我等着,梦里的怪老头!哼”。
说完林假寒起身要走,袁屠突然合上书站了起来。
说道,“我陪你一起吧,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你不帮倒忙就不错了,就你那专门有利于对手的能力还是别用为好,安心待在家里吧!”
林假寒叉着腰吐槽道,然后把门一关就走出了这个空间,只剩下袁屠一个人独守空房,坐享其成的俯瞰世界。
关门的力度很大,好一会儿了,门上挂着的小玩偶才慢慢的停止摇摆,再度以最正常不过的姿势被吊在门上,笑着面对袁屠。
袁屠抻抻脖子,很无所谓的又坐了下来,摊开书看着白纸发呆。
难道发呆,就能扩大林假寒他们能力的范围吗?
那袁屠真是享福,就算脑子再有病,至少身体不用受摧残嘛。
白纸,没有黑字,倒映在袁屠的老式眼镜片上,恍惚间浸透了迷离的思绪。
逐渐的,白纸与暗藏的命运相融合,在纸张有限的空间上描画。
眼睛欺骗大脑是看不到的,反而灵魂深处幻化出一幅幅生动的画面,驱离着在眼前奔涌而过。
好像历史重演,又像是未来的提前演绎,而且这画面就在那扇门外。
按了按纸张——
林假寒再次出现在邻居的门口,只是这次终于知道不能鲁莽了,于是他就在门口左右徘徊……
好像一个踩点的变态。
徘徊了好久,林假寒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此举如此的傻逼,便踱着步往顶楼阳台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感觉是没错,就是这里,可是这怎么上来就给我闭门羹吃……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怎么能见到那个追星的人呢?”
之前在娱乐圈混,各种安排好的见面会啊,或者是一些设定好的剧本都是有托儿的,只要按照剧本走是很容易能制造假象的。
那时候想要骗到目标人物很简单,因为有得心应手的资源可以利用,现在自己就是个白手起家的穷光蛋,啥资源和途径都没有,光努力有个毛用?
怎么办呢,动动脑子?
可是小寒被开发的基因又不擅长这块,能想到什么好主意,真的就只能靠运气了。
林假寒趴在阳台上,想要让迎面而来的风给自己脑子里灌入一些点子,头都被吹疼了也没从上面下来。
“早知道就不让许??他们出去了,如果能利用网络入侵和特定引导,肯定比我现在要容易一点……”
“罢了罢了,不靠他们就靠自己,我可以的!”
“我可是孔雀,会飞……哎?对哦,我会飞的”。
林假寒脑子一热,便探头往楼下看去,凭借着有限的记忆力和方向感,还真的让他找到了目标人家的窗户。
于是……
他从楼上翻了下去。
(脑残行为,请勿模仿!)
……
天气已经入夏,闷热而让人烦躁。
全身都黏黏的,心也是。
身体因为汗液黏在一起,但胸腔里躁动的心情在不断地颤抖,逐渐的想要冲破这层忽暗忽明的隔壁。
不知是什么,时时刺激着自己微弱的神经。
自己很难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的难受,于是便更加的难受。
怕是棕色的文化心,已经看不惯自己白色的皮囊了吧。
小孩坐在书桌前,雪白的皮肤和毛发像是落难的“传统小天使”,但是五官比例却像是棕色人群的典型特征。
虽然说很违和,但只要存在就会有合理的理由,也不管受众人群到底愿不愿意接受。
这是事实,需要直面。
可是想要直面是需要勇气的,勇气也是需要环境来托举的,而环境……又是需要每一个众生来塑造的。
所以该困难还是困难,无奈也无奈,呆坐着被关在房间里可能就是最好的自我价值。
小孩年纪“有点大”,幼态的身躯禁锢着略显成熟的心态,聊天的时候怕是需要额外的注意。
因为自尊,是很终身和私密的天赋。
可是,有些家长就永远学不会理解,或者说是用心的倾听。
只会自以为是的爱……
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原始部落打扮的女人走了进来,叉着腰深呼一口气。
上来就直接质问道,“交出来”。
小孩转过身,茫然而委屈的问道,“什么?妈妈,我真的已经没有周边了”。
“还狡辩,你刚才坐着发什么呆呢?不是看那些有毒的东西还能看什么!我和你爸都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迷恋那些没营养的东西,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真的没有了,都让你们抢完了……”
“什么叫抢啊?我们是你爸妈,你的命都是我们给的!胆子肥了是吧?敢这么说话?你给我拿出来,我全给你烧了!快点”。
女人上来推搡小孩,小孩无动于衷,连反抗都没有力气。
失控推搡了几下,小孩本就脆弱的皮肤稍微碰到桌角就被刮破了,流出了血。
失控的女人这才清醒过来,猛得甩甩头,然后抱着小孩开始哭泣。
“妈妈对不起你啊!妈不是故意的,没事吧?我看看,别动……老公,老公!”
接着长相很眼熟的男人也冲了进来,一脚踹开了门,提着医药箱就开始熟练的操作。
绑着绑带和消炎药,问道,“你又闹什么脾气?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早点把那些危害我们家园的东西交出来不就没这回事了吗?犟死你算了”。
女人也上手帮忙,轻柔的好像和刚才的人不是一个人,“轻点,儿啊,听话,快把东西交出来,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小孩白色的脸,发白。
等包扎完了,一胳膊全是一道道的印子,然后还是那几句话。
“交出来”。
“为你好”。
“别闹脾气”。
“我们是大人,还能害你吗?”
“那些东西与我们的文化天壤之别,不该迷恋它们,乖”。
眼看说话已经没用了,便直接开始动手翻找,叮了当啷的一阵过去,屋子里差不多已经底朝天了。
然后又是经典语录——
“哎呀,是爸妈错怪你了,但是你也该和我们说清楚啊,是不是?下次注意点”。
“好了万事如意啦,家里绝对不允许有那些什么油里油气的偶像,我们的生活不需要他们”。
“不管时代怎么变,我们都是这样生活的,记住了”。
“虽然孩子你长得异类,但是爸妈永远爱你!”
“永远……”
“爱你……”
砰——
关门而去,只剩下被翻乱顺序的一地撸得整整齐齐的鸡毛,可是就算再整齐,也不是原来自己的那个样子了。
小孩依旧坐在那里,呆呆的,傻傻的,好像很可爱。
……
惨白的小嘴一张一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嘟囔着,“爱的前提,不应该是尊重吗?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是我太敏感了吗?是我错了吗?”
“我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是文化杂烩的产物,所以就是我的错吗?”
“真的,不是我想要拖累你们的……”
“我能改变他们的思想吗?我该这样做吗……外面的世界能和平吗?”
“偶像,该存在吗?”
“……”
哐当——
一个白色的身影破窗而入,动静却出奇的小,连只隔着一堵墙的距离都没人发现。
小孩本来就清心寡欲的,好像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眼神睿智的颇有点袁屠的感觉。
这么大的动静,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色的身影扑棱几下翅膀,然后伸展开自己凌乱的羽毛,如落汤鸡般的探出了头。
“妈呀吓死我了,差点挂在电线上……哎?是个小孩?就是你追星的?”林假寒拔掉头上的孔雀羽毛,然后蹲下来看着小孩问道。
小孩还坐在椅子上,表情镇定,但已经初显一些惊讶和说不出的兴奋。
好一会儿,小孩终于像个小孩似的小声尖叫起来,“天使?!!掉我房间里来了?哇!”
这演技……真烂。
林假寒作为知名的变脸怪,娱乐圈假笑侠,这拙劣的演技一眼就看出来假。
便也装腔作势的演了起来,撩了撩同样雪白的头发,说道,“没错,我就是天使!来……来帮你看清自己灵魂的”
小孩激动的慢跳下来,攥着小拳头问道,“看清自己?为什么不是拯救我?你们天使不就是专门拯救世人的吗?”
林假寒拿起一根孔雀羽毛,塞在小孩的手里,然后说道,“那是你们人类自己的定义,天使是有自己的规则的,我们是要帮你们靠自己过得开心,而不是自大的谈什么拯救,偶像也一样,传达出来的价值终究都要归于个人的灵魂源泉,这才是意义所在”。
小孩拿着闪亮亮的孔雀羽毛,在手里揉搓了几下,似乎是没太明白啥意思。
抬起天使般的容颜,问道,“那我们这些……‘本土人’也能追星吗?喜欢谁都行,也不用被谁左右的那种?”
林假寒努力组织词汇,毕竟他在这个世界的文化程度不高,说话需要特别小心。
“也不能这么说……”
小孩好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打断了林假寒,又问道,“那我的周边都可以拿回来吗?那些是我的精神寄托,将来我也想当偶像,这样我才能让父母信服,这个世界是可以变得更好的!对不对?”
林假寒抿抿嘴,“……你这想法不太……对……等等,怎么感觉我自己怪怪的”。
这小孩确实没听自己说话,就刚才那句饱含正确答案的话他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完全就是按照那套被世俗定义的思路在前进。
好吧,其实那句话也只是片面的正确,是林假寒从电视剧上看来的,顺嘴就说了出来。
林假寒觉得这任务交给自己,好像不太对的样子……这是单纯的改变娱乐圈的衍生现状吗?
明明连带着林假寒自己,也潜移默化的,被朝着较为合理的方向改造了好吧!
所以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林假寒心中隐隐不安,可是任务都摆在这了,而且也很明确,就是把这小孩的某些错误认知纠正一下就好了呀!
对,就是很简单的事,不要多想。
林假寒把一团浆糊的脑子摇匀,然后回归正题,“其实天使哥哥今天来呢,是专门给你带了偶像周边来的!你看”。
“哇!是我喜欢的马寒寒姐姐呀!她唱歌超好听的!哥哥,你也喜欢寒姐姐吗?”
“当然,谁不喜欢美女啊!而且还是三观正确的……美女!”
……
三观正确,什么才是正确的三观?
有答案吧应该。
至少在某些被限制的年代,还是有答案的。
在梦里的九洲,马寒寒接受的教育只能受限制来自自己的主人,毕竟官官相卫的把途径垄断。
想要拿个被认可的文凭,不赌上几辈子的性命,真的就根本触摸不到那个天花板。
于是文化水平低也就低了,只要三观正就行,起码要比有文化的更有文明。
在暗不见天日的旧陆,被遗弃的深渊之地上,主人的认知好像就是全部,马寒寒只能相信。
从双黄的鸟蛋里孵化,再到蹒跚学步,和被特殊训练的这些记忆碎片里……
马寒寒都将主人所讲述的一切,都深深地刻在心里,然后才慢慢的成就了现在的她。
不说她多么有文化,至少黑白分得清楚吧。
就算黑白之分在某些时候就是个屁,但该有的意识还是要有的,这是对自己的负责。
旧陆的天即是九洲的地,深渊之上还是深渊,厚重的底层似乎永远都突破不了。
在旧陆这里,连仰望都是很愚蠢的自我欺骗。
“所以有限的文化水平,真的不够培养出三观正确的人吗?小寒,你说呢”。
马寒寒摆弄着自己的白裙子,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只是撇撇嘴说道,“我的看法很有限,只是觉得……万事皆有可能,我说的对吗?主人”。
被阻隔的月色下,主人的面孔更加的模糊,只有些许温柔的棱角在眼前阻挡,来自九天之上……
来自九洲,那些灯火通明的炫目攻势。
主人摸摸头安慰道,“不着急,时间会为我们停留的,小寒要好好的成为自己才好”。
马寒寒半疑半惑的点点头,然后拿着手里的孔雀羽毛,高举起来,试图寻找可以照亮方寸的光亮。
去看看,自己的羽毛到底长什么样,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黑色,还是月光那样灰不溜秋的色调。
“看不清,主人,我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孔雀啊?”
主人拿过马寒寒手里的羽毛,然后插在了她的小发揪上,“在这昏暗的地方,你想它是什么就是什么……如果有朝一日可以直上九天,自己的心态什么样,那它就是什么颜色”。
“哦,记住了……那主人,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的?”
“……绿色的吧,毕竟我中的毒还没有解开”。
“主人,好像你的眼睛也是绿色的”。
“是吗?绿……出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