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言语交锋
贾母年纪虽老，但真要是开口呛起人来，功力仍然不减当年。
一番话，先巧妙地将自家的姑娘们全都撇得干干净净，表示动手的只是一些会点粗浅拳脚功夫、专门用来侍奉主子的奴才而已。
不仅如此，她还特意着重强调了“忠心”这两个字，看似轻描淡写，但实际上却是在暗暗地贬低对方。
言下之意就是说，你们家连养个奴才都不如我们家的忠诚可靠。
接着呀，又开始阴阳怪气，暗示对方的儿子也是一点儿都不中用呢。
明明带过去的奴才数量比贾府这边还要多得多，而且一个个都是身强体壮、膀大腰圆的壮年男子。
可是结果怎么样呢？
居然还是被他们贾府里区区几个女流之辈给打得落荒而逃啦！
之后更是暗地里嘲讽对方，说他家公子哥恐怕是个身体虚弱、气虚体弱的病秧子。
至于那含沙射影所提到的有眼无珠的家伙到底是谁，其实也就不用再多说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一听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当然最厉害的地方还在于，这番话说出来之后，表面上听起来好像处处都是在为对方考虑、替对方着想似的。
但实际上呢，早就已经把襄阳侯府的面子狠狠地踩在了脚底下，然后还使劲儿地来回摩擦。
可就算这样，那戚母也是毫无办法，如果她当场发作起来，那不正好就等于自己承认是贾母口中所说的那种人了嘛，这不就是自动对号入座了嘛！
所以，面对这种绵里藏针、笑里藏刀的话语，还真是让人难以招架，再加上贾母本身的身份也比戚母更高贵，之前戚建辉又再三嘱咐，一定要取得贾家的谅解。
戚母尽管心中已然怒不可遏，火气直冲天灵盖，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但经过一番苦苦挣扎后，终究还是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硬是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仿佛完全没能领会贾母话语中的深意。
她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地朝着贾母微微颔首，硬着头皮道：“我家那小子身子骨硬朗着呢，结实得像头牛一样，好得不能再好了，就不劳贵府挂念了。”
贾母闻言，同样也是满脸堆笑地点头称是，嘴里说着：“那就好，那就好啊！不过呢，如果真要是出了点啥状况，那可得赶紧找个靠谱的大夫瞧瞧去，可千万别耽搁了。咱们荣国府家大业大的，什么样儿的珍稀补品和名贵药材没有？只要能把人给治好，要多少咱都给得起。只是怕有些人，非得拖上好几天才冒出来，嚷嚷着这儿不舒服那儿不对劲的，然后又想把这责任一股脑儿全推到我们贾家头上来，到时候啊，我老太婆可就不认账喽！”
话说到此处，贾母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面带微笑地看着戚母，宽慰道：“哎呀呀，您瞧我这嘴，越扯越远了。只是吧，这些年咱们贾家名声在外，那些个穷酸破落户啊，三天两头地总想着往咱们府上凑，要么就是想来碰碰瓷，要么就是想趁机捞点儿好处、打打秋风什么的。真是叫人防不胜防呐！当然了，我相信襄阳侯府不是那种蛮横无理的人家，所以还请夫人千万不要多心。”
戚母嘴里的牙都快被咬碎了，脸上的笑容也显些维持不住，表情有些僵硬的道：“我们襄阳侯府虽然有些落魄了，但也不是那些穷酸破落户可比的。老夫人请放心，我那孩子身体好得很，襄阳侯府里也什么都不缺，绝对不会麻烦到贵府头上。”
贾母见自己已然占据上风，心中暗自得意，脸上却依旧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事儿啊，说到底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误会罢了。都是四王八公一脉的，日后可莫要再为此等琐事伤了和气。”
说罢，她又与戚母闲聊了几句家常，仿佛刚刚那场明争暗斗从未发生过一般。
戚母早已被气得胸口发闷，如今见事情已经了结，心里想的都是受伤的儿子戚建功，哪里还有心思多做停留？
于是没多说几句，戚母便向贾母告辞，随后匆匆离去。
在外人面前时，王夫人尚还能保持住端庄得体的仪态，不敢轻易多言。
如今眼见着戚母已经离开，她终于忍不住开始搬弄是非。
她偷偷瞥了一眼贾母的表情，随后假装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道：“这林丫头啊，之前不是说要去庙里做法事嘛，怎的就又无端端地招惹上了襄阳侯府的人？这下可好，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我们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闹得多少人都不得安宁！”
说到此处，王夫人又偷看了贾母一眼，见贾母眼睑微合，似听非听，鼓起勇气继续说道：“老太太，府里的人都知道您向来疼爱大姑娘，凡事都由着她的性子来，可这般纵容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今日还好只是得罪了襄阳侯府，以咱家的势力尚能应对自如。但倘若明日、后日，她再不小心冒犯了那些身份更为尊贵之人，难道咱们贾家就得整日跟在后头，替她收拾这些烂摊子不成？”
旁边的邢夫人忍不住道：“你这说的可就没道理了。刚才我们听的清清楚楚，明明是那襄阳侯府的公子不守规矩，硬是要闯进牟尼院里，这才惊扰了大姑娘。人家的娘都主动带着礼物上门赔罪来了，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反倒成了大姑娘的不是？”
邢夫人同黛玉之间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多好，但这些时日来也算是收了黛玉的不少好处，像是黛玉从扬州带来的那些伴手礼、从皇宫里得到的赏赐，以及后来自家田庄的产出，每次拿到府里来分享给众人的时候，都少不了邢夫人的那一份，因此邢夫人也愿意有事没事替黛玉说几句好话。
更何况她原本就跟王夫人不对付，若是能在帮黛玉说话的同时，再恶心王夫人一把，那更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