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空。
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出现。
无数颗由空气凝成的像素粒子一点点凌空拼接在高空上,塑造出一条公路大道。
在大道的尽头,嘈杂的嗡鸣声顿顿响起,一辆灰深色末日涂装的迈凯伦疾驰而来。
引擎的轰鸣声中夹杂着怒气冲冲的骂声。
“搞不懂你!都快要死了还要去搭理别人!”
“拖着半死不残的身体,马上就要咽气了!自己死活都不顾?!”
“麻了个**!你要是真出事了,我直接把你绑回上邪,这大夏不来也罢!!”
靠在她邻边位子上的柳明汐咧起惨白的嘴唇无奈笑了笑。
纪念闻言,瞟了一眼柳明汐还真就半死不活的模样,慌道:“你可别死在我车上啊!好不容易造的新车,可不好去晦气!”
柳明汐阖起半扇眼帘,声音微弱:“纪念,算我求你……”
“好好好!”纪念连忙妥协闭麦,真怕柳明汐下一秒真死了。
柳明汐的意识昏昏沉沉中听到了纪念的答应,但一会儿又陷入安静。
随着一声猛烈的飘移急刹,迈凯伦稳稳停在数百层登山石阶前的山脚大石板上,留下一道漆黑的车轮印。
“车不能爬上楼梯,只能停在这里,等会我背你上……”
她顿住了,怔怔看着闭上眼眸的柳明汐,轻声询问:“小汐?”
纪念双手僵硬地拍了拍柳明汐的肩膀,后者微微颤起睫羽,睁眸望向满脸担忧的纪念。
“到了?”
她看向窗外,便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纪念忙不迭跟上。
在山脚石板上还停有一辆电瓶车,看来他们也到了。
柳明汐刚踏上一阶石板,纪念就扶住了她。
“这九华山可是百层阶梯,你走上去都死成干尸了!”
柳明汐诧异的瞥向她,“你不是常年在大夏境外吗?这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纪念不管柳明汐反抗,直接一把抄起她的腰,背去后背。
“我只是常年离家,又不是无知。”
当身上尚未痊愈的伤痕沾着血迹触及纪念的后背,柳明汐身躯一颤,但很快被她咬紧牙关,把口腔里的闷声压下去。
纪念感受到背后人的颤抖,没吭声,不知不觉脚下的步伐稳稳加快,一点颠簸都没有激起。
在山顶大殿前的石阶上,三道身影正在与一道暗红色的身影对峙,双方爆发的威压震碎周围的空气。
赶上来的纪念皱了皱眉,念及背后的伤者柳明汐,正欲开口出声,就察觉到背后人的动作。
柳明汐踩在石板上脚步虚浮,没发出一点动静。
“大家,叶梵呢?”
这一声很微弱,却让台阶上的众人尽数收回威压,猛地转身望去。
“柳明汐!你怎么……”左青蹙眉注视着她全身的一片血红。
陈夫子甩了一下衣袖,下了台阶来到柳明汐身前,佯怒骂道:“胡闹!你不应该过来!”
柳明汐的眼眸却始终注视着这座庙宇,“叶梵在里面,对吗?”
左青苦涩的闭上眼,“是。”
“周平呢?”
关在回答:“在里面。”
路无为噔噔的下台阶,只身挡住柳明汐的视线,“你可不能像关在那样出手!”
他垂眸看向柳明汐身上的伤痕,尤其是露着森然白骨的左手上还在长出新的血肉。
“你也不能动一步!”
柳明汐抬起头,直直看着眼神坚定的路无为,以及同样站在她前面拦住她的陈夫子、左青。
在他们身后的关在看了看已经无人看守的大殿前方,垂眼沉默几秒,便转身加入他们当中,堵住柳明汐。
关在语气沉重说着:“回去,治你的伤!”
纪念紧紧拉住柳明汐伤势完好的右手,神色担忧道:“小汐!”
柳明汐眼眸平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五人。
“让开。”
左青攥紧拳头,咬牙开口:“叶梵在给周平换命!我不能再把你的命搭进去!你必须回去接受治疗!”
柳明汐皱起眉,“换命?”
话音刚落,一道璀璨耀眼的佛光刹那间从大殿内爆出,笼罩着整个九华山,众人反射性闭上双眼。
在柳明汐闭眼的那一瞬间,她忽然莫名觉得心极慌,像是堵住,又像是阵痛……
她想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于是松开了集中在伤口处修复的精神力,扩开感知范围,而后,她猛地睁开双眸。
此时佛光退散,左青转过身久久凝视着大殿门口,双拳攥紧。
嘎吱——
与此同时,柳明汐的身影动了,掠过一道残影,直冲打开的殿门。
“哎!小汐!”纪念惊喊。
而抵达殿门的那一瞬,柳明汐与一个黑衫青年擦身而过,金色光辉之下,两滴闪着晶光的泪水从空而降,却无相撞,直直落到门槛上。
在踏进大殿后,柳明汐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泪徐徐从脸颊划过,滴落地板。
咚的一声。
她跪倒在地。
女子身上刚长好一半的痂痕因动作幅度过大,再次撕裂开来,溢出殷红的鲜血。
但她一声不吭,眼神怔怔地注视着前方。
一缕金光洒在她无声哭泣的脸庞上,在她面前,是一尊闭目含笑的金色佛躯,静静盘腿而坐。
柳明汐扯着伤痕,跌跌撞撞挪到金色佛躯身前。
她声音嘶哑,说:“……老师。”
这是她的老师,叶梵。
但是却没有了生息,一缕生机都没有。
就像回到了五年前那一天,她亲眼目睹着她的老师送入火葬场,变成了一堆骨灰,埋进了土地里,竖上了一块石碑。
而现在,被她称呼为“老师”的第二位,再次死在了她的眼前。
可她却不敢哀求,哀求上天还回来……
清澈的泪滴与殷红的血珠一同落在地上,却再也激不起荡荡涟漪。
柳明汐啜泣着,似疯癫一般动起身上的精神力,周围风息渐起,戾气与凛风滚动。
五年前,她不够格,无法绘出。
今天,她不想重蹈覆辙,哪怕豁出这条命她也想去拯救,救回她的老师,挽救她的曾经……
一幅悬浮于半空的白卷缓缓在她眼前展开,无数彩色的光线静悬于整个大殿内部,她抬起手中出现的画笔,点在白卷上。
忽地,她手臂一顿,眼眸中尽是绝望与痛苦。
——老师的灵魂,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