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弘文烦闷地揉了揉鼻梁,整理好思绪。
“统领之位绝非儿戏,不是你人缘好就有资格坐的。”
“每一个决策,每一道指令,都紧密联结着万千民众的生死存亡。”
“关乎战时攻守,关乎平日生计。”
“细微到柴米油盐的调配、田亩工坊的运作....”
许弘文尚未说完,便被一阵莫名其妙的大笑打断,眉峰冷冷蹙起。
傅苍雄笑道,“小兄弟,我今年32了,齐小统领都能担得,我怎会担不得。”
他竖着大拇指,“不是老哥我吹,我见过人多了去了,不管是民众还是罪犯,我都能打交道,让旁人挑不出个错来,由我管理的基地必然安安稳稳的。”
许弘文见笼统的场面话对方没当回事,随即换了种方法。
“你知道粪便如何腐熟吗?”
“什么?”傅苍雄愕然一愣。
许弘文抛出一系列问题:“你知道如何栽培谷类作物、豆类作物、薯类作物吗?”
“牲畜又该如何喂养,你会给它们打疫苗吗?会做健康体检吗?”
许弘文悠悠拉近与傅苍雄的距离,“怎样才能使贫瘠土地变得肥沃。”
“怎样过滤淡水资源达到饮用标准。”
“化学药剂如何调制成救命的药品?”
“武器又该如何制作,燃剂比例各多少?”
“以往打仗的三要素为哪三种?如今又是哪三种?”
许弘文略微前倾上身,盯着傅苍雄,声音清冷,“政治、军事、经济。现在是粮草、弹药、指挥官。”
“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当统领,配吗。”
连珠炮般地犀利质问噎的傅苍雄喉咙干涩,脸色涨红。
许久,他生硬地挤出字:“术业有专攻,什么人做什么事,我可以找这方面的人才。”
“人才。”许弘文哼笑一声,眼神轻蔑:“优秀的统领外头一抓一大把,人才为何选你?”
“图你什么都不会?图你会说‘谢谢’?”
傅苍雄彻底绷不住了,咬牙掏枪就要毙了许弘文。
可当枪拔出来的刹那,锋利的刀刃已然横在脖子上。
“别冲动!”民众们急了,连忙道:“咱们有话好说,别动手!”
许弘文缴了傅苍雄的枪,当着他的面,单手麻利地拆个七零八落。
这一招让在场所有人都佩服的五体投地,看直了眼。
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枪,更别说拆了,若不是对枪了如指掌,不可能这么利索。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众人不禁将许弘文和傅苍雄做比对,比来比去,逐渐明白了一个事实。
一个什么都懂,一个什么都不会。
谁适合当统领一目了然。
“哥们,你在总部是什么官?”有人忍不住问道。
“副官,文职。”
“文职?!别逗了。”男人憨笑着打趣道:“你有这能耐当统领都行,当什么小秘啊。”
“我乐意。”许弘文指了下房车,“缺什么去拿吧。”
看情况换人这事板上钉钉了,他不禁放松下来,心情也好了许多,好到愿意大方一次。
“那就谢谢了啊。”
民众们欢笑着跑向房车,路过傅苍雄时接连安慰。
“后浪推前浪嘛,别在意,能活着就不错了,等仗打完了还能回家呢。”
“不该咱的咱不强求,平平安安就是福。”
“身居高位多危险啊,谁都惦记着呢,你大哥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没想让你干什么大事,咱就好好活着啊。”
这些话如同刀子般狠狠插入傅苍雄的胸口,疼得近乎喘不上气。
他眼前昏暗一片,痛苦地捂住杂乱跳动的胸膛,“你们...竟然帮着外人....白眼.....狼!”
最后一个字仿佛用干了他所有力气,吐出来的瞬间头一栽,死了。
“啊!傅哥!”
“他心脏病发作了,快拿药!”
“好像....没用了....”
许弘文靠墙注视着那乱糟糟的场面,有人哭天喊地,有人捶胸顿足,悔不堪言。
他抬起双手拍了几巴掌,“小心引来危险,偷偷哭。”
各种声音戛然而止。
民众们抽吸着鼻子,垂着头开始挖坑,默默将人掩埋在沙土之中。
办完后事,他们暗自瞄着许弘文,心里对傅苍雄有愧、有惋惜,但唯独没有令人不安且无助的恐惧。
主心骨还在,顶梁柱还在,更加坚固、牢靠....
.......
战争打了将近一周,收尾工作有条不紊,胜利的消息也随之传到了固伞,但他们等不来任何嘉奖,也不稀的要。
盐湖寻空避难所,酒店。
吕言谋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李睿渊的办公室,“罪我帮你顶了,你跟我去大海。”
航海没个医生怎么行。
“找古灵。”李睿渊伏在桌子旁看小画书,头都没抬。
吕言谋:“你是指那个熬了一锅清热解毒的中药,让百十号人上吐下泻食物中毒的半吊子庸医吗?”
萧御等人死活不喝古灵煮的醒神强身汤,细问才知,上次因吃老鼠得了出血热,那锅药汤把他们折磨的够呛。
不过,之所以带上李睿渊,主要还是想让他多卧一段时间,别这么快冒头。
否则,光石化基地就能让这人一飞冲天,必须带在身边看着,日后在想办法处理。
李睿渊舔舔指尖翻看下一张,后知后觉地沉吟道:“上吐下泻是在清除身体里的毒素....排毒,属于正常现象,别大惊小怪。”
“少放屁。”吕言谋抽出李睿渊看得入迷的书,眼睛一瞪,手忙脚乱地合上,“你你你....”
“你什么。”李睿渊松弛地往椅子背一靠,邪笑道:“男人看这个多正常,你喜欢就送你咯,我多的是。”
“我不需要!”吕言谋板起脸,深知李睿渊在故意耍他。
他也不想与其说那么多,干脆放下话,“六月一号,碧霄见,我要是看不到你人,你自己想吧,老子也有油田。”
吕言谋撕碎画书转身就走,“砰”地摔上门。
李睿渊噌地站起身,快速打包一堆误人子弟的东西,目光灼灼。
有戏,这个有戏!
全都给我堕落!
......
翡翠城,城门口。
“站住!验血!”士兵严肃地平举手臂,另一只手握着喷火枪。
面前的男人牵着两匹马,衣着破破烂烂。
他脖子挂着一个塞满饲料的登山包,身后背着一把尖锐的弯钩镰刀,腰间缠着一圈不知道什么肉,乌漆嘛黑的,烤焦了。
男人自主抽出血放在桌上,与士兵保持距离,颇有礼貌:“您好,我奉齐统领之命来此报到。”
“姓名,年龄,哪的人。”士兵之前接到了信息,便核实身份。
朱钧一一回答,准确无误。
士兵脚后跟一并,规矩地敬了个礼:“城主。”
“您太客气了。”朱钧把马儿交给士兵,温言细语:“已经配上种了,小心照料,不懂的问我。”
“是!”
朱钧轻勾嘴角,心想,当初说要马,但也没说就要一匹。
李统领既然同意了,没多问,想来事后也不会因少了马而找他麻烦。
朱钧慢步踏入熟悉的领地,贪婪地嗅着漫山遍野的草芽香,神情变得格外柔和。
终于到家了。
----------------
第二卷《曙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