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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即使再小心,苏窈也能感受到手底下的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栗。

但苏窈没有犹豫,动作更加的迅速。

作为一名医者,她早见识过各种不同的恐怖伤口,也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当破碎的衣服,终于从沈彦州的背上被完全揭下来时,苏窈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整个后背遍布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有的地方深可见骨。

苏窈不太明白,沈彦州作为一名刑部尚书,二品大员。究竟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是话,才会惹得老夫人昏厥,国公爷动了家法。

苏窈脑中想了千百种理由,手下却不停。

擦拭,消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即便如此,等她处理完整个后背,也花了整整一个时辰。

苏窈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手下的男人安静得过分,苏窈心里有点发慌,面前却不显。

她拿起床里面的锦被,和上次帮沈砚一样,轻轻地盖在他身上,尽量不触碰到他的伤口。

然后蹲在床边,朝沈彦州看去。

此时,沈彦州紧闭双眼,脸色过于苍白,鬓角已经被汗水浸湿,多了一份破碎的脆弱感。

苏窈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手背下意识地贴到男人的额头。

果然滚烫得吓人。

苏窈脸色微变。

受伤之人,最怕的就是高烧,如果一个处理不好,不仅仅他性命不保,连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也难逃一劫。

她连忙起身,准备去开药方。

衣袍的下摆却被一只手突然拽住。

苏窈以为沈彦州醒了,急忙转身。却发现男人的眼睛仍然紧闭,呼吸轻缓。

她只能试图掰开他的手指。

男人虽然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但仍力大无比,根本掰不开。

苏窈心里腹诽,昏迷了都不消停一点。

她只能拿起旁边的剪刀,心疼地剪开衣角。

她总共也就这么几套衣服,今晚又毁了一套,明天要让这人赔一套给她。

她快速写了个药方,就来到门边:“墨大哥,我这里写了一个药方,麻烦你抓紧安排人,煎了药送进来。还有……”

“再送一盆干净的热水进来。”

沈墨接了药方,想了想,特意将药方拿给恰巧来国公府小住两天的沈老看了一眼。

沈老接过药方后,仔细地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个药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主要功效就是用来降烧的。

不过其中有一味药用量比较大,这倒是有些冒险,但如果用对了地方,也能起到很好的效果。这么说吧,按照这个药方抓药熬制出来的汤药,其药效起码会比普通的退烧药高出两倍……”

沈墨没等他废话说完,一把抓过药方,派人按方抓药。又吩咐人送了热水。

这老头,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还有心情在这里研究药方。

老头仍在耳边喋喋不休:“老夫没想到,苏小侍卫的医术竟然如此高明,真正是深藏不露。”

沈墨面无表情地又回到了门边,沈砚则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沈老,没想到还能从你嘴里听到夸赞别人的话,让您佩服的人,阿霄的医术真的有这么厉害?”

这个老头,向来看不上宫里的那些太医,经常对他们冷嘲热讽,说他们尸位素餐,欺世盗名。

没想到他竟然对阿霄如此赞赏。

别看他只是一介游医,那是他根本不愿进太医院,否则那太医院院使的职位哪轮得到别人。

沈老摸了摸胡子,认真点头:“既然有苏小大夫在这里坐镇,老夫也不用担心二爷了,这就回去休息。”

说完竟真的转身就走。

沈砚高兴地笑眯了眼,好像被夸的是他自己一样。

连站在旁边,向来没什么多余情绪的沈墨,都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二爷正在里面受苦,这家伙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真是没心没肺。

沈砚估计也知道时机不对,连忙收了笑。

忙乱了一晚,终于将汤药喂进了某人的肚子里,苏窈直接瘫在了沈彦州的脚踏上。

她这是和他什么仇什么怨,不支使外面两个孔武有力的人,非要折腾她这细胳膊细腿。

怕他高烧反复,苏窈也不敢离开,只能搬了个矮凳放在他的床边,不时地用手背试探他的额头。

也许是药效不错,也可能是他身体体质好,温度终于缓缓降了下来。

因为沈彦州受了伤,他向来不点炭炉的房间里,难得今晚点了两个。

房间里的温度很高,苏窈靠在床边,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房间,落到了床幔之上,洒落了一地细碎的温暖。

今天竟然出现了久违的太阳,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苏窈是在那一缕明亮的光线中慢慢地醒过来。

她刚睁开眼睛,就发现沈彦州已经醒了过来,正静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沈彦州眼尾上扬,眼中像是带着光,整个脸都柔和了下来。

“醒了?”

声音温柔得让苏窈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去。

“二……二爷,您醒了。”

“嗯,辛苦阿霄照顾了我一晚上。”沈彦州声音暗哑,还带着一点虚弱。

“不,不辛苦。”其实她也不想照顾一晚上,这不是他强行要求的吗?

“二爷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彦州似乎考虑了一下,才点点头:“有。”

“还有哪里不舒服?”苏窈紧张起来,怕他会不会还有其他没发现的内伤。

“疼,整个后背都很疼。”沈彦州抿了抿唇,语气里像是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朝她看了一眼,眼神幽怨。

苏窈吊在喉咙里的心脏终于落了回去。

整整挨了三十鞭子,不疼才奇怪。

看到男人那奇怪的眼神,苏窈连退几步。

自从这男人醒了之后,她发现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

娇气,怕疼,可怜兮兮,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不一样。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助和脆弱,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这还是那个让京城人闻风丧胆的冷面阎罗沈彦州吗,难道和她一样被人附了身?

“那,要不我给你开点止疼的汤药?”苏窈只好开口。

“好啊,那就麻烦阿霄了。”沈彦州趴在床上,眉眼含笑。

苏窈撇开眼,不是说疼吗,还能笑得出来?

苏窈只能又开了一张药方,交给了沈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