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皇宫,国丧。
皇后灵堂前,聂琚蹬着小腿哇哇直哭。
美丽温柔的母后,怎么就不动了,也不说话了?
皇帝抱着她,两人都要哭晕过去。
朝臣们在太极殿跪了几日,恳求皇帝去理朝政。
“陛下,逝者已逝,还请节衷,保重龙体,以为社稷为重。”
皇帝勉强打起精神,边痛哭,边处理朝务。
但问题随之而来,女儿谁照顾?他不放心交给奶娘与宫女。
后宫嫔妃们皆动了心思,纷纷请求照顾聂琚。
陛下最疼广陵公主,每日都要见她,连太子都要靠边。
谁抚养公主,就等于拢住了陛下的心。
其中卢淑妃最积极,多次进言:“陛下,平康与广陵年岁相差不大,就让妾来抚养广陵吧,妾保证,会好好照顾她。”
平康揪着自己稀疏发黄的头发,为何妹妹的头发乌黑浓密,而自己却是这般?凭什么?
她恼道:“我不才要她!我不喜欢她漂亮的黑头发!我喜欢我不漂亮的黄头发!”
卢淑妃忙捂她的嘴,傻孩子!
皇帝冷笑,不是自己生的,哪会尽心?万一女儿被欺负怎么办?
他决定自己养小女儿。
于是乎,皇帝上朝时,带着咿呀学语的幼童。
朝臣面面相觑,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能看到。
堂堂天子,竟然带着小女儿来上朝,前无古人,恐怕也是后无来者。
他们本要反对,但见皇帝日渐消瘦的模样,便都住了嘴。
万一再把陛下惹哭了,谁来负责?
顾丞相感慨万分,将此事告诉自家夫人。
夫人擦着眼泪,得出结论:陛下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夫君,也是顶顶好的父亲。
她没见过,有哪个男人亲自抚养女儿,民间都没有,更何况富有四海的帝王?
政殿里,皇帝忙时,聂琚就乖乖自己玩。
她有个盒子,里面装满闪闪发光的宝石,不停拿宝石往自己脑袋上比划。
有些活泼些的朝臣会朝她看去。
她奶声奶气道:“看甚看?你们也要想要吗?让你们父亲买去!别抢呦呦的!”
朝臣:“......”
顾丞相有时会逗她:“哎呀呀,小公主啊,我夫人没钱买花戴,你能给点钱吗?”
聂琚犹豫一会儿,抓了一把宝石给他:“...别说出去,不然人人找我要钱,我可没那么多。”
顾丞相感动得要哭,其实小公主挺有钱的,她一出生,就有扬州的封地收入。
宝石是不能收的,他又将此事告诉顾夫人,顾夫人哭得什么似的。
她做了小孩爱吃的食物,让顾丞相带给聂琚。
皇帝是性情中人,虽英睿果断,有治世大才,但同时他也易怒,常与朝臣骂得面红耳赤。
聂琚一见,就地打滚。
“别吵!呦呦讨厌吵架!”
皇帝与朝臣讪讪住嘴,总不能吓孩子吧?
有言官要撞柱子,聂琚捂住眼:“不要死!呦呦怕血!”
言官刹住,他就是吓唬皇帝,公主给了台阶,赶紧顺着下。
有时皇帝狗脾气上来,将朝臣挨个骂得狗血淋头。
“你被贬了!给朕滚!做泥腿子种田去!”
“还有你,领五十大板,发配岭南!别再惹朕不痛快!”
骂完,皇帝终于有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畅快之感。
聂琚抱着皇帝的腿:“父皇别这样,呦呦害怕!”
皇帝忙抱着她柔声轻哄,待冷静下来,罚人之事不了了之。
朝臣们大为感激,公主就是他们的救星啊。
从此,他们都盼着公主进政殿。
聂琚三岁时,被迫送到弘文馆读书。
她爱睡懒觉,不爱读书,没少挨打,经常与平康凑在一起,嘀咕谢太傅。
端王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也经常被打。
“唉,要是太傅哪天摔一跤就好了,若他摔得狠,没准咱们还能吃席呢,呦呦喜欢吃席吗?”
聂琚捧着小脸:“爱!呦呦爱吃席!”
“听说谢太傅有个孙子,极是聪明,三岁背《论语》,五岁诵《诗经》,他还会武艺,本来我只是笨,被他这么一衬托,显得我非常笨。唉,好想揍他一顿。”
自己笨,诚然是遗憾,但旁人的聪明,更让人生气。
恨,恨,恨!
聂琚拍着小手:“好啊!揍他!”
端王眼珠一转,道:“呦呦啊,不如你嫁与谢太傅孙儿,好好折磨他如何?”
聂琚啃着手指:“三哥,什么是嫁人?什么是折磨?”
“咳,简单来说,就是你嫁给他后,他听你的话,给你执礼,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你,还有闪闪发光的宝石。”
聂琚高兴得直蹦:“好,呦呦要嫁!呦呦要好多好多宝石!”
蜀王无奈看他们一眼。
“三弟,别再非议太傅。呦呦来,我教你背书,知道你小字怎么来的吗?”
端王笑嘻嘻道:“呦!呦!连着一起读,不就这么来的吗?”
蜀王嘴角直抽,这个草包二弟,什么呦,呦?他当在吆喝呢?
下一刻,聂琚也跟着喊:“呦!呦!我小字!”
蜀王受不了,抱着妹妹,教她读诗: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你小字出于《诗经.小雅》,是母后给你取的。”
聂琚嗄嗄直笑,拍着肉乎乎的小手:“.....呦呦,呦呦!”
蜀王又道:“还有你的名 ‘琚’,亦出于《诗经》: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是父皇为你取的,好听吧?”
聂琚点头:“好听!好听!”
同时,皇帝在政殿忙碌。
他宵衣旰食,虚心纳谏,轻徭薄赋,以农兴国,以武护国。
立志让百姓过好日子,使万邦来朝。
午膳时,他陪聂琚用饭,将女儿哄睡。
看着女儿红扑扑的脸蛋,给她盖上绣着猪龙的小锦被。
女儿名琚,琚从玉从居,他要给女儿创建最强盛的王朝,让美玉安居。
“好孩子,你是最富有,最高贵,最快乐的公主。等你长大,朕把五岳之一衡山封给你,再给你选个驸马。”
女儿的驸马,要出身高贵,家中富有,家世不过关的莫挨边。
女儿的驸马,要有真才实干,凭祖荫混日子的纨绔滚开。
女儿的驸马,要性情温良,品德出众,放荡浅薄之人死远点。
女儿的驸马,要姿容无双,非美男子勿扰。
以上要求,也不高吧?
普普通通而已嘛,勉勉强强能配上他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