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傅曾不止一次感慨:我长子谢敢虽不出众,但不承想,他竟能生出谢玄这般的孩子。
谢玄天份极高,生得又好看,母亲疼爱,哥哥姐姐们宠着,谢太傅更是亲自教养他。
自小,他就得到了足够多的关爱与瞩目。
哥哥姐姐们会时不时提醒他:弟弟,别相信父亲,他不着调。
但谢玄喜欢父亲,父亲整日笑眯眯的,毫无架子,为何不能亲近呢?
夏日炎炎,溪流清凉,父亲带他来抓鱼。
“好孩子,这事可不能告诉你祖父与母亲,明白吗?”
溪水没过谢玄的脚脖,凉凉的很舒服。
他仰上小脸,奶气奶气道:“是,父亲,孩儿晓得。”
谢玄在水里欢乐的玩了半天,抓到一条小小的鲫鱼。
“父亲,我要养大它!”
谢敢答应:“行啊,咱们就把它带回家。”
谢玄给鱼取了名字,叫谢小鱼。
他将谢小鱼养在院里池塘里,每逢读书累了,他就喂喂鱼,和鱼说说话。
将鱼从小手指那么大,养到成人手掌那么大。
可是某天,那条鱼突然不见了。
谢玄急惶惶的,问了一圈才知道,谢小鱼被父亲给炖了汤,只剩鱼骨架。
小小的他默默挖个坑,将鱼骨架给埋了。
谢敢好笑,帮儿子给鱼立了块木碑。
其上写:谢玄爱鱼谢小鱼之墓。
墓志铭:来生为金鱼,不做盘中餐。
“傻儿子啊,这是食用鲫鱼,不是观赏金鱼,天生就是给人吃的,为父还以为,你养来就是为吃呢。”
谢玄没理他,安葬好鱼后,转身回屋,坐得端端正正,去背《论语》,将三天的功课一日完成。
临睡觉时,到底是忍不住,哭到天亮,他的小鱼啊。
哭够了,他更加认真读书,再不养鱼。
数月后,谢敢神秘兮兮的拿出一壶酒,说让他尝尝好东西。
谢玄对父亲已有警惕之心,但奈不住父亲温温柔柔的哄他,他喝了几口。
结果,他满脸红晕,双眼迷离,倒头睡了一天一夜才醒。
半年后,谢敢说要教他有用的东西。
“孩子啊,你也该学凫水了,来,为父先教你闭气。”
谢敢将头埋进水缸里,给他做示范。
谢玄还小,身高不够,谢敢贴心的给他搬来竹凳,让他将头埋进去。
“好儿子,我们看谁坚持的久,为父相信你,你肯定能行!”
谢玄握紧小拳头,他肯定能行!赢过父亲,轻轻松松。
将半个身体探进水缸里,练习闭气。
但不讲武德的父亲却中途开溜,还不告诉他。
他坚持比赛,掉进水缸里,差点没淹死。
事后,父亲被祖父打个半死,而他从此再不相信父亲半句话。
七岁时,谢太傅从宫里回来,带着陛下的赏赐。
谢敢喜滋滋告诉他:“皇后诞下公主,陛下遣三千宫女出宫,免除田税,赏赐朝臣,这位可是嫡公主,难怪陛下如此高兴。”
他瞅瞅谢玄,带些兴奋道:“儿啊,你生得这般好看,要不要尚公主?我与你说,只要尚主,你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不用愁,书也不必读,剑也不用练。”
朝例,只要尚公主,驸马就会被授予五品以上官职,通常还是清贵之职。
谢玄冷冷看他一眼:“请父亲休要胡言,误了孩儿。”
谢太傅也喝道:“你自己没出息倒罢了,怎能这般教唆孩子?”
谢敢揣着手:“父亲,我是认真的,你瞧瞧无妄,要模样有要模样,要家世有家世,脑子也好使,尚公主有何不可?还要尚嫡公主!”
拉着谢玄的手,苦口婆心:“孩子啊,你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何必呢?男人不一定非要顶天立地,柔顺温良也是美德,咱不努力了,行不行?”
谢太傅拿起竹杖,使劲往他身上抽去:“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玩意儿?丢尽家族脸面!”
谢玄垂下头,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好丢人。
堂堂陈郡谢氏嫡系子孙,为何要靠脸吃饭?
哼,他这辈子都不要娶妻!公主不要,谁也不要!
两年后,祖父从宫里回来,摇头叹息。
谢玄上前询问他何故叹息。
祖父怅然道:“皇后薨逝,陛下与公主不胜衰伤,可怜啊,广陵公主还那么小。”
谢玄默默同情着小公主,祖父又一句话砸下来:“还好,陛下决定亲自抚养她。”
谢玄身躯一震,不由联想到自己父亲的行径。
“祖父,陛下自己养小公主,公主她...她还能活吗?”
小公主会不会被淹死在水缸里?
小公主养的鱼,会不会被皇帝吃了?
皇帝会不会让小公主别努力了,将来直接去和亲?
他谨慎的向谢太傅问出这些问题。
谢太傅哭笑不得:“你以为陛下是你父亲吗?放心吧,他能带好公主。”
谢玄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虽然自己父亲不着调,但他非常希望皇帝能着调些,照顾好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