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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宇在屋内被关了半个多月,明才终于将他放了出来。

德文取来钥匙开了锁,说道:“少爷,走吧,老爷让您去趟前厅。”

承宇在路上,小声问道:“最近有兰馨的信吗?”

德文摇了摇头,道:“京中痘疫未清,往来京城都是极困难的,您再等等吧,一有了信,我定会给您送来。”

德文说得在理,承宇便没再追问。

这些日子,明才将他关在屋里,逼他娶了乌雅氏,他一直没有点头,今日放他出来,他还以为是阿玛终于肯成全他和兰馨了。

他答应过兰馨会在端午节前赶回去,今日已是二十三,若是快马加鞭,半个月也是差不多的。

承宇心中十分欢喜,来了前厅,见明才和乌雅氏坐在上头,俯身行礼道:“儿子请阿玛安。”

明才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瞥了一眼承宇,说道:“这些日子闭门思过,可思出什么了吗?”

承宇抬起头,不卑不亢地说道:“儿子不知有何过错。”

明才放下茶盏,喝道:“不能事养双亲在前,不听父母之言在后,如此忤逆,还不算是过错吗?”

承宇不敢相信地看着明才,回道:“阿玛,子欲养而亲不待,额娘已逝,更是您亲自把我送到了京中姑母家,儿子如何侍奉双亲。至于忤逆,恕儿子认不得这罪名。”

明才面带愠色,道:“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聘礼已下,你却如何都不肯娶乌雅氏,以致请期,亲迎无法进行,六礼不能周全。让我明府背上不知礼数的名声,这还不是因为你的忤逆所致吗?”

“这桩婚事,我从到尾都没有同意过。阿玛,兰馨是您的亲外甥女,虽说我从未见过乌雅氏,但我笃定,她的人品相貌定远不及兰馨,您又何必逼我娶她呢!”

承宇实在不明白,明才究竟是为了什么,要一再逼迫他。

乌雅氏一听承宇这样贬低自己的侄女,便是一刻也忍不了了,“呵”地一声冷笑道:“我当是因为什么呢,原来咱们大少爷一直惦记着嘉亲王侧福晋呢,难怪不肯娶妻。”

承宇瞪圆了眼睛,看着乌雅氏,问道:“你说什么?”

乌雅氏讥笑道:“原来大少爷不知道啊,兰格格已经被指给了嘉亲王了,六月初五便要成亲了。您这高枝儿啊,是攀不成了。”

见承宇瞬间变了脸色,如丢了魂一般的样子,乌雅氏又接着笑道:“我家侄女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姐,自然比不得兰格格,有皇上亲自指婚的恩典。”

承宇垂在一旁的手紧紧握着,指节泛着白,压抑着说道:“这不可能。”

明才见承宇这样,便叹气说道:“我们本不想告诉你的,可你太倔了。”

说着又从袖口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承宇,说道:“这是兰馨写给你的信,你自己看看吧。”

承宇一把抢了过来,颤抖着手撕开信封,取出了信。

看着那信,承宇突然笑了起来。

明才和乌雅氏转过头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

承宇举着那信,恨恨地问道:“兰馨写给我的信,你们怎么会知道是什么内容?”

明才解释道:“你姑父已经提前来信告知了我们。”

承宇冷笑道:“这根本就不是兰馨写的,你们虽然用的是洒金花笺,也学兰馨的字迹用的行书。可是兰馨一直习的是小楷,她的点画从来都写不对。可是这信上的字,却是收放自如,坚韧遒劲,兰馨根本写不出来。”

说着,又看向了明才,满眼地失望,说道:“阿玛,您为了让我娶乌雅氏,就要想出这样卑劣的手段吗?”

接着又斜眼看向乌雅氏,咬牙说道:“还是说,有人在背后搬弄是非。”

乌雅氏的心思他明白,不管娶不娶她的侄女,若真是他继承了家产,他也绝对不会薄待了承宜。

可是他绝不能容忍,有人拿他和兰馨的感情做文章。

明才喝道:“你住嘴!这是和长辈说话的语气吗?”

说着又拿出了第二封信,道:“这是你姑父写来的信,恭府的大印造不得假,信不信由你。”

信件随着明才落下的话音落在了承宇脚下。

承宇俯身捡了起来,上面的几个字灼伤了他的眼睛。

六月初五,嘉亲王迎兰馨入宫。

泪水模糊了眼睛,旁的字,他一个都没看进去。

竟是真的?兰馨就这样嫁给了旁人?

真就应了那句话,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

眼泪滴落在了信纸上,晕开了上面的墨迹。

就算如此,承宇依然倔强地说道:“就算真如信中所言,兰馨也断断不会对我说出这样绝情的言语。兰馨的信总是假的,这你们抵赖不得。”

什么石可转,席可卷,心亦可变。

他不信她会变心,他更做不到不再思她,念她,与她长诀。

兰馨写给承宇的信确实是乌雅氏在外找人临着兰馨的字写的,因为事情办的急,她也没有仔细校对,却不想出了这样的纰漏。

所幸恭阿拉的信有两张,最后一张上才印有恭府大印,而第一张被她重新抄录了一份,上面的日期被她改成了六月初五。

卿云交代过,不能让承宇在五月初五前赶回京城,所以她就把日子拖了一个月。

只是她做的这些,明才并不知道。

明才只知道公主的意思是拆散了兰馨和承宇,所以他才会一直强逼承宇娶她的侄女。

明才拍着桌子,站起身,指着承宇,怒斥道:“我们废那个心思做什么!我不管兰馨跟你说了什么,你与她之间,已经再无可能!你就好好地在屋里呆着,等着迎娶乌雅氏!”

承宇红着眼,迎着明才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兰馨如何,我绝不娶旁人。”

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明才喊道:“你做什么?”

承宇停下了脚步,转身跪了下来,道:“儿子这就回京城,我定要当着兰馨的面问个清楚。若她是被逼迫的,说什么我都要带她走。”

明才走上前甩了承宇一巴掌,道:“你不把自己和兰馨的性命当性命,你也不顾叶赫那拉一族的死活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牵连多少人!”

明才力道很大,一巴掌就把承宇打倒在地,承宇的脸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承宇支着胳膊,直起身来,说道:“那从今日起,我便不再是您的儿子,我与叶赫那拉家,再无半点瓜葛。”

说着站起身来,跪拜了三次,叩首道:“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今儿子不孝,不敢连累了阿玛,自此与阿玛义断恩绝,不相闻问。愿阿玛保重自身,康健长寿。您的养育之恩,孩儿不敢忘,只等来世报答。”

说罢,便起身离开,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明才看着离开的承宇先是一愣,接着便直接捂住了胸口,一脸痛苦地倒了下去。

乌雅氏见状,忙上前扶住,喊道:“来人啊,老爷晕过去了,快去请大夫!”

承宇不是没听见屋内的动静,可他还是走了。

乌雅氏虽对他刻薄,可是明才还是疼他的,他这些年虽被放在了京中,却也是在为他培养人脉,明才对他的好,他不是不知。

只是,且不说他和乌雅氏已是水火不容,如果他真的回京带走了兰馨,叶赫那拉家比不得钮祜禄氏在朝中的势力,他不能连累了自己族人和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