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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璘走了之后,兰馨便叫了好怡进来。

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你去把我和承宇,不,和表少爷之间所有东西都拿来。”

原来情伤太深,哪怕只是名字,都无异于伤口上撒盐。

好怡一脸的不放心,却还是皱着眉头领命出去。

兰馨仰起头,胡乱地抹了把脸。

好怡拿了东西回来时,兰馨正穿着一件单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好怡忙快走了几步,说道:“格格,这石凳凉,咱们还是回屋吧。”

兰馨牵强地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你把东西放这吧。”

好怡犹疑地将托盘放在了石桌上。

兰馨伸出手,指尖一一划过,这些都记录着她和承宇的点滴……

罢了,都过去了。

兰馨从身后拿出了火折子,先是点燃了他留给她的字。

一张纸瞬间化为灰烬,接着又点燃了第二张。

好怡并不知道兰馨藏了火折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自从承宇写了信来,宁武泰便叫她们把所有会伤人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待兰馨准备烧那件木槿旗装时,好怡伸手按在了上面,焦急地喊道:“格格,您这是做什么啊!”

几张纸已经将火燃了起来,火光映着兰馨苍白的脸,悠悠说道:“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无用了。既然断,那便要断的干净。”

说着,就挣脱了好怡,将那件旗装丢进了火里。

接着,便是那件粉色舞裙。

正等着将它烧尽时,悠可跑了过来,看着院中的景象,也是吃了一惊。

半晌,说道:“格格,宫里来人传旨了,大少爷已经去衙门找老爷了,夫人叫我来给您更衣梳妆。”

兰馨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件粉色舞裙烧完了最后一角,又随手拿起了承宇曾送她的一支珠花丢进火里。

起身对好怡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在这里把这些东西烧完,我回来时,不想再看见了。”

好怡应道是,兰馨便和悠可进了屋。

正厅里摆好了香案,恭阿拉赶回来换上了朝服,府中所有人,跪接圣旨。

只听那传旨太监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参领恭阿拉之女钮祜禄氏秀毓名门,恭谨端敏,特赐为嘉亲王侧福晋,于五月初五迎入宫中。钦哉。”

恭阿拉跪在最前面,宁武泰在回来路上,已经和他提了这事,他倒是没有多惊讶。

双手接过圣旨,举过头顶,叩首道:“奴才接旨,谢主隆恩。”

起身后,传旨太监一脸谄媚地笑道:“恭喜恭大人,恭喜兰格格了。未经选秀,便得皇上指婚,这可是莫大的恩典啊。”

恭阿拉将一沓银票悄悄塞进了他手中,说道:“有劳公公走这一趟了。”

那太监拿手捏了一下,见厚度差不多,便塞进了怀里,笑道:“大人哪的话,日后兰格格进了宫,还要劳烦格格多多照顾呢。”

说着,又侧身指了指后面,说道:“皇上看重格格,另赏银百两,以及金累丝贡具八套,银镀金点翠如意耳坠三对,金累丝西洋花簪两对,给格格添作嫁妆。”

听罢,一家人都倏地抬起了头,兰馨是要嫁去宫里的,皇上添嫁妆算怎么回事。

恭阿拉走上前,小声问道:“公公有否传错旨意?”

那太监“诶”了一声,说道:“怎会?要不说是皇上看重格格呢,皇上的意思是格格在宫中长大,如今既是娶儿媳又可算是嫁女儿,这才有了赏赐。”

恭阿拉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兰馨走上前,福身行礼道:“还请公公代为转达兰馨对皇上感激之情。”

那太监笑道:“格格客气了,如今您已名入玉碟,晚些时候礼部会将您的侧福晋冠服和内务府准备的聘礼一道送来,您就安心吧。”

兰馨颔首道是。

一见永璘回了王府,海琪就迎了上去,手里拿着一卷画轴,说道:“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永璘抬眼看了一眼海琪,边走边说道:“哦,见今日天好,便在街上溜达了一会。”

海琪看着永璘的背影,说道:“皇阿玛刚派人送来了一幅画像,爷看看吧。”

永璘脚步一顿,说道:“不看了,你收起来吧。”

海琪追了上去,说道:“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永璘没有再说话,他知道皇上是想给他指个侧福晋,好断了对兰馨的念想。

只是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海琪见永璘没同意,却也没拒绝,忙拿着画像,展开来,递给了永璘。

海琪看着永璘的表情,小心地说道:“皇阿玛用心良苦啊。”

永璘不耐地瞥了一眼,目光却定在了画上,他一把从海琪手里夺了过来。

画上的女子眉眼都像极了兰馨,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眉眼,语气软了几分,道:“罢了,收下吧。”

海琪见永璘这个样子,心也是疼了一下,忍着泪水,道:“是,那妾身这就叫人去给皇阿玛回话了。”

永璘点了点头,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海琪回道:“武佳月暄。”

永璘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道:“你叫人回话的时候,请皇阿玛给她重赐一名,就叫彤馨。”

海琪看着永璘,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是”。

恭府正厅里,恭阿拉和明雅坐在上方,宁武泰和兰馨坐在下面。

恭阿拉看着兰馨依旧憔悴的面容,说道:“如今你已是皇家的人了,再过半月就要成亲了。这些日子,你便好好调养身子,不要嫁去的时候,病恹恹的。”

兰馨面无表情,说道:“女儿知道了。”

恭阿拉又说道:“你今日早些歇息,明日带你去族长那里,叩谢祖宗庇佑。”

兰馨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宁武泰送兰馨回了卿颜阁,他知道她心里有多难过,他没办法劝她放下,不是亲身经历的,永远是说比做容易。

见兰馨进了屋,宁武泰正要离开时,好怡从里面跑了出来。

宁武泰一紧张,只以为兰馨怎么了,便问道:“怎么了?”

好怡把宁武泰拉的远了些,她和宁武泰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没有那么在意主仆之分,一向随意。

好怡从袖管中掏出那枚同心结,递给了宁武泰,说道:“格格叫我把和表少爷有关的东西都拿来烧了,我将那些往来信件和衣料首饰都已经烧毁了,只留下了这个同心结。”

宁武泰接过来,皱着眉头反复看着,叹声说道:“兰馨当初打这个结子的欢喜,竟比不上如今心伤的十中之一。”

好怡红着眼睛,说道:“格格心里就是太苦了。只是我觉得,若说那封诀别信是叫格格灰了心,倒不如说这个同心结,才是真叫格格心痛绝望了。”

宁武泰了然问道:“所以你就把它留下来了?”

好怡点了点头,回道:“格格日后便是嘉亲王侧福晋了,自是再见不到表少爷了。我想请您,若还有机会,可否拿着这同心结,问问表少爷,到底是多逼不得已的理由,可叫他不顾格格对他的一番情深,另娶旁人为妻。”

想着兰馨受的委屈,好怡心中更是难过,吸了一下鼻子,语气中带着些厌恶,接着说道:“还是说,他本身就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宁武泰看着好怡,说道:“我明白了,这枚同心结我会好好收着的,若能再见承宇,我必问个仔细。”

好怡再回到屋内时,兰馨已经歇下了,本想悄声退出去的,却不料,兰馨开了口,问道:“东西都烧完了吗?”

好怡先是一惊,旋即定了定神,轻声回道:“都烧完了,格格不用惦记了。”

兰馨睁开眼,说道:“那玉坠子是自小就跟着我的,都说玉有灵性,自是毁不得。另外……”

兰馨停顿了片刻,红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他曾割肉放血救过我性命,若不是为了阿玛和族人,我真想连同这条命,一并还给他。”

好怡瞪大了眼睛,看着兰馨,有些着急地说道:“格格可不要做傻事啊。”

兰馨合上眼,无力地说道:“我知道,我现在已经名入宗室玉碟,生死都由不得自己了。”

好怡哄着兰馨睡着了,才退了出去。

望着天上的残月,心想,表少爷此刻看到的月亮,是否也和格格一样,清冷残破。

还是他因另一个女子的缘故,多了几分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