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屋子里没住了几天,承宇便染上了风寒。
乌雅氏几次都把德文要请大夫的意思拦了下来。
无奈之下,德文只能自己给承宇敷着冷帕子。
所幸承宇身子一向健壮,如此便退了热,只是风寒却一直未愈。
这日,明才叫了全家一起用膳。
承宇已无刚回来时的清新俊逸,取而代之的是日渐消瘦的脸颊,和凹陷下去的眼眶。
明才见状,话语中带着难得的温柔,问道:“脸色不好,可是生病了?”
承宇打了一个喷嚏,声音也极其沙哑,回道:“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现在总算退了热,只是风寒未愈。”
明才皱着眉头追问道:“生了病怎么也不去请大夫?”
承宇瞥了一眼坐在明才身边的乌雅氏,未发一言。
明才也心领神会,对乌雅氏说道:“这些日子就把客房收拾出来,承宇住的那个屋子阴寒潮湿,对身子不好。”
乌雅氏给承宜夹着菜,小声嘟囔道:“下人住得,他怎就住不得,果真是身娇肉贵。”
明才把筷子重重的放在了碟子上,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吱声。
承宇看着乌雅氏惶恐的表情,心内忍不住的嘲弄。
碍不住明才的要求,当天,乌雅氏就忙收拾出来了东厢房给承宇住。
忙完回到屋里时,明才正坐在炕上看书,乌雅氏给自己捶着肩,说道:“这一天到晚的,为了你家的大少爷,忙得我是无一刻闲暇。”
明才放下书,苦口婆心地说道:“总归只要承宇不娶你侄女,他便回京了,你又何须处处难为他呢?”
明才前些日子已经给明雅和恭阿拉写信问了兰馨和承宇的事情,他才知承宇对兰馨用情至深,他自小便对承宇有亏欠,如此便也想成全了二人以做弥补。
乌雅氏听罢,还没沾上凳子,便又站了起来。
走到明才面前,大声说道:“说的轻巧,哪有下了聘礼又退亲的道理。我侄女好歹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虽比不上兰馨是个上三旗的格格,可她的名声也是重要啊,你这要她日后如何嫁人!这样的事情,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说罢就扭过头去。
明才隐忍着,本想再与她讲述一番,却不料有下人进来了,说道:“门外有一人,说要见老爷。”
明才和乌雅氏面面相觑,问道:“这么晚了,是什么人?”
通传的下人回道:“这他没说,听口音像是京城人,说有要紧事,必得现在见了老爷。”
明才一听是京中人,只以为是明雅派来的,也没有细问,便披上了衣服走出去。
那人坐在外厅,下人给他上了茶。
二十多岁的模样,明才有些眼生,是从未在恭府见到过的人。
见明才出来,那人起身抱拳道:“明老爷。”
明才回礼,说道:“有礼了,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那人回道:“小人姓王。”
说着又递上了一封信件,说道:“这是我家主子交代了给您的。”
明才见他衣着不俗,却只是个下人,那他的主子必是京中的显贵人家,只是他除了恭府,并未和京中其他人有来往。
狐疑地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信,明才一脸惊恐,看着那人说道:“这当真是宫里的意思?”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王志业。
王志业笑道:“这还能骗您不成,公主的印信可是造不了假的。”
明才还未从惊慌中缓过神来,他第一次和权贵有来往,居然就是宫里人,且又要他做这样的事情,他怎能不惶恐。
王志业见状,便凑上前神秘兮兮地问道:“只要您一句话,这事您能不能做?”
明才深吸了一口气,犹豫着问道:“我实在不懂,何须这样麻烦?”
王志业收回探出去的身子,笑道:“公主自有公主的打算。”
接着又轻声说道:“明老爷您也应该清楚,不管您同意不同意,公主都是要这么做的。您又何必拿您全家的性命做赌注,和皇家人过不去呢?”
明才也是晓得其中利害的,犹豫着说道:“还请您多宽限我们些时日,我们仔细想想。”
王志业冷哼了一声,说道:“公主催的急,还望明老爷三日内回话。”
说着又递上了一张纸条,说道:“这是我住的客栈,您可以派人到这里来找我。”
明才接了过来,点头答应着,又亲自送了王志业出去。
回屋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愁眉锁眼。
一直躲在门后偷听的乌雅氏走了出来,小心问道:“怎么了?”
明才疲于解释,便将那封印有公主府章的信件递给了她。
乌雅氏看完后,惊呼道:“这事竟连宫里都惊动了?”
明才瞪了她一眼,乌雅氏忙捂住了嘴望向门外,见无人经过,又小声说道:“我们可得罪不起宫里头的人。”
明才叹气说道:“这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兰馨有把握选秀可以撂了牌子,既能两厢厮守,又何苦拆散了他们。”
乌雅氏上前说道:“容妾身多句嘴,这也只是兰馨以为而已。她不管找谁撩她的牌子,可如今要兰馨进宫的是公主,她又如何拗的过。”
明才何尝不知这些道理,只是兰馨和承宇的事情,明雅和恭阿拉是最清楚的,他们都愿意成全,他也不好反对。
明才心中想着对策,对乌雅氏说道:“给承宇退亲的事先缓一缓吧。”
第二日明才刚一出府,就有人跟乌雅氏来报:“夫人,外面有人找。”
乌雅氏见了人后,便收拾东西出了府。
到一家茶楼,进了一间包间,坐在里面等着的人,正是王志业。
王志业见到乌雅氏,忙起身迎接,殷勤地笑道:“原以为夫人不会来了。”
王志业是调查过的,承宇的继母乌雅氏对他是百般的不能容忍,公主交代的事情,明才那里劝不动,便只能从乌雅氏入手。
乌雅氏进了门坐下,道:“大人有请,怎敢不来。”
昨日王志业找明才的时候,她躲在门后望了一眼,便记住了他的长相。
王志业笑道:“明府里的大小事宜都仰赖夫人,夫人顾不上我这里也是难免的。”
乌雅氏并不知道王志业是个太监,对他也不敢怠慢,道:“府上事再多也都是普通人家的琐碎小事,比不上大人您千里迢迢从京中赶来,我又怎好耽误了您的事呢。”
王志业正了神色,直言道:“那我便有话直说了。夫人怕是不知道皇上有多看重兰格格吧,贵府大少爷若真是和钮祜禄家结了亲,您以为,日后还会有您和二少爷的太平日子吗?”
见乌雅氏眉心微动,王志业便知道此番劝说有了作用,接着说道:“可夫人若要依了公主所言,叫兰格格心甘情愿地嫁给嘉亲王,那不仅叶赫那拉家会攀附上皇恩,公主也可以要您所生的二少爷继承家产。其中利害,夫人自当明白。”
乌雅氏是有些犹豫,可她犹豫的不是要不要做,而是担心一旦事发,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可此事若成,对自己受益匪浅,她也不能不冒险一试,便开口问道:“公主可有对策?”
王志业见此事已成了八分,笑道:“公主若没有把握,也不会叫我走这一趟了。”
说着,王志业便拿出了一封信,是兰馨写给承宇的。
卿云一早便派王志业拦下了几封兰馨写给承宇的信,对比着信上的字迹,才知道兰馨写给承宇的信用的都是行书。
将信递给了乌雅氏,王志业说道:“这是兰格格写给大少爷的信,我这里共有三封,日后夫人也要注意拦下这些信,多半个月再给大少爷看一次,不要让他起了疑心。”
乌雅氏接了过去,仔细看着。
王志业又说道:“另外,夫人还要从外面找人临了大少爷的字,寄去京中,内容夫人自己拿主意,只叫兰格格对大少爷死心便是。”
乌雅氏瞬间明白,了然地点头道:“我明白了。兰馨的信晚些日子给承宇,承宇的信一封都不可以发出去。”
王志业笑道:“夫人是聪明人,想来此事必可办的滴水不漏,万万不要叫公主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