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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多是四五月开,可是杭州地气暖和,便催的花开的早些。

承宇三月底寄给兰馨的信件中,便夹了一片木槿花的花瓣。

还在信中提到,等到五月回京时,必要带真正的木槿给她看。

京中痘疫肆虐,兰馨关心杭州是否也如此,连写了两封信给承宇,却都如石沉大海般,不见回信。

她只当他是在杭州事多,再加上路途遥远,往来信件不能及时送达也是难免。

自那日送走承宇见过永琰后,她回府便听说额林珠殁了的消息。

只是不过五日,永琰便随圣驾启程去了山东。

她心中虽恨极了额林珠,却也可怜她。

花一般的年纪嫁到了皇家,家世样貌皆是不俗。哪怕她不得永琰宠爱,却也在为了家族苦苦撑着这个侧福晋的身份。

这样骄傲的人,偏偏死后,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丈夫都不愿意等她过了头七。

帝王家的情爱,不过如此。

不过兰馨除了感慨外,再无其他想法。额林珠虽死的蹊跷,可是完颜氏族里不过问,宫里也只说是病故,那她又何必去管与她无关的事。

她日日记挂着承宇,自然也不曾忘了对他的承诺。

四月初,桃花纷纷落下,兰馨一袭粉裙,在桃树下翩翩起舞。

用宁武泰的话说就是,桃花乱落如红雨,兰馨便如从天而降的桃花仙子,超脱凡尘。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只有满心欢喜盼着嫁给所爱之人的闺阁女子,才会有这样的情致吧。

明才虽不知道王志业私下找过乌雅氏,却也还是答应了卿云。

两人间难得的默契,叫此事办起来轻松了许多。

虽说依旧叫承宇收着兰馨的信,可却是一日日地拖延着。

明才坚持着叫承宇娶乌雅氏的侄女,承宇万般不肯,争执之下,承宇便被明才锁在了屋内。

承宇寄给兰馨的信,一封封都被乌雅氏扣了下来,他的字是标准的行书,叫外人模仿起来是极其容易的。

乌雅氏便叫人学着承宇的字迹,给兰馨去了信。

为了叫兰馨彻底死心,还派人偷出来了承宇贴身带着的同心结。她虽不知道这是兰馨给他的,但是贴身佩戴之物,总是可以叫人深信不疑的。

因着京中痘疫严重,那信几经辗转,终于在四月中旬到了兰馨手中。

她已经近一个月没有了承宇的消息了。

兰馨满怀期待地拆开了信,可是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地消失,心也一寸寸地凉了下来。

“卿本出身世家,恨我家道中落,不堪匹配。与君云泥之别,不可高攀。今家中已许配妻室,父母之命,不敢违逆。石可转,席可卷,心亦可变。望今后多加餐饭,不再相忆,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信轻飘飘地从指尖滑落,而她的心却是瞬间跌落谷底。

她认得承宇的字,行云流水,笔走龙蛇。这样熟悉的字迹,却说着那样陌生又绝情的话。

兰馨瞬间红了眼眶,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了下来。

她身上还穿那件他送给她的粉色舞裙,她日日练着桃夭舞,盼着他,想着他,念着他,最终却是这样被他无情的抛弃。

难道家中的财产,真的可以叫他放下与她青梅竹马,两心相许的情意吗?

她不信他是这样无情无义,贪图富贵的人。

站在一旁的好怡,本是一脸笑意看着兰馨,却见兰馨表情变化后,也收了笑。

格格一直都盼着能收到表少爷的信,可是收到之后,又怎么如此伤心。

好怡上前捡起了兰馨掉落在地上的信,看完后,一脸的难以置信,说道:“格格,这肯定不是表少爷写的,表少爷对格格的情意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兰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因为用力,脖子上都暴起了青筋,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声音说道:“对,这一定不是他写的,定是有人仿了他的字迹,来骗我!”

好怡也在旁安慰着兰馨,轻声道:“是啊,是啊,格格先别急。”

好怡话音刚落,悠可就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手里一个拿着信封。

她伺候兰馨的日子还短,从未见过承宇,只是听好怡和她提起过,这位表少爷对自家格格情深义重,好的不得了,她也为格格有这样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感到高兴。

她知道格格日日都在等着表少爷的信,从门房那里接了过来,便一脸欣喜地给格格拿过来,可是一进屋,便感觉到了格格和好怡的不对劲。

好怡一脸难过心疼,格格红着眼眶,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悠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轻声说道:“格格,这有您的信。”

兰馨听罢,无神的眼中瞬间放出了光芒,边拆开信封,边抽泣着,强忍住泪水,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还会写信给我的!”

可是当她从信封里拿出那枚同心结的时候,心中连最后一丝希冀都没有了。

兰馨将那枚同心结紧紧握在手中,就连指甲掐出了血都没有感觉。

她已经麻木了,身上的疼远不及心上的疼。

泪不住地滴落着,只是她的眼中不再是悲伤,而是决绝。

她将同心结扔在了地上,开始疯狂撕扯着身上的这件舞裙,嘴角抑制不住地抽搐着,她将对他的恨都化作了发泄的力气。

好怡冲上前抱住了兰馨,生怕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情,伤了自己。

悠可一向只知道兰馨是最好性的,温柔大方,也从不苛待下人,见她现在如此行径,着实吓坏了。

好怡见悠可还愣在原地,大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大少爷!”

悠可这才缓过了神,连着“哦”了几声,忙跑了出去。

宁武泰赶来时,兰馨还被好怡紧紧抱着,由于挣扎,兰馨已经涨红了脸,发髻也散了下来,身上的舞裙也被扯得凌乱不堪。

宁武泰走上前,扶起了兰馨,谁知兰馨扯不到裙摆,便开始捶打宁武泰,“你放开我!”

宁武泰二话没说,直接打晕了兰馨,搂着兰馨,对悠可说道:“给她换了衣服,照顾好她。”

又转身对好怡说道:“你出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悠可扶着兰馨去了床上,好怡刚刚被兰馨折腾的一直坐在地上,这便也平复着呼吸,站起身,跟着宁武泰走了出去。

德文将刚从门房截获的信件,拿去给了承宇,承宇虽被关着,可是德文却出入自由。

德文把信递给了承宇,沾沾自喜地说道:“要不是我先一步抢了过来,这信怕就是要送到老爷夫人那里了,这样一来,表小姐便又白写了一封信。”

承宇欣然笑道:“多亏了你了!”

他们以为明才和乌雅氏会叫他收不到兰馨的信,殊不知,这信便是乌雅氏故意叫门房送出来的。

承宇读了信,皱眉说道:“京中闹了痘疫,来势汹汹,也不知道兰馨可好。”

德文笑道:“少爷,您可真是多虑了,表小姐若不好,又怎会给您来信啊。只是这样一来,您和表小姐通信就不方便了。”

承宇看着兰馨的字,说道:“只要知道彼此安好,少通些信件倒也无碍。”

德文在一旁,有些委屈地说道:“您和表小姐自然是心灵相通,也不知道为何老爷偏要您娶乌雅家的小姐,看夫人那个样子,便也能知道,他们家教不出什么好女儿。”

承宇轻打了一下德文,说道:“这可不比京城,说话注意些。娶亲的事,若我一直不肯,阿玛也不能逼我,他以为关就能关住了我吗。”

德文点了点头,承宇又问道:“前些日子我与你说过,兰馨给我的同心结丢了,你可找到了?”

德文摇了摇头,说道:“怕是少爷换洗衣服的时候,不知掉在了哪里,我再去找找。”

承宇答应着,悠悠地说道:“我和兰馨的情意,可丢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