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蒙蒙亮,兰馨早早地起身,换上了那身藕荷色的骑装去了西苑。
永琰一早就到了等她,看见她换上了这件衣服,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兰馨福了身道:“给十五阿哥请安,十五阿哥来得好早。”
前一日两人约的时间是卯时二刻,兰馨出门时还不到卯时,可想这位爷来得有多早。
永琰笑若春风,道:“早上起来跑马,这便没回去,等着你呢。”
兰馨问道:“十五阿哥可用了早膳了?”
永琰摇了摇头:“还未。”
“那十五阿哥先回去用膳吧,可不敢因着奴才饿坏了您。奴才自己先在这练着。”说罢兰馨就拿起了弓。
永琰夺下她手里的弓,拉起她的手,看着手心里的疤,轻声问道:“还疼吗?”
见兰馨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这初学射箭的难免都会磨破了皮,昨儿给你的药可都用了?”
兰馨点了点头,“和您送来的这身骑装一起,奴才都用了穿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快结疤了。”
永琰后退了两步,打量着兰馨,“嗯,这颜色俏丽,却不比珊瑚红引人注意,果然适合你。”
那日遇见她穿着一身水红色和卿云赛马后,他便私下命人盘查了她的底细,又着人做了这身骑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给她。
“哪有把你独留在这的道理,随我一起去五福堂用些早膳吧。”
“奴才用过了。”兰馨摆手拒绝着。
永琰走过她身边,边走边说:“那就尝尝我那的点心。”
与永璘不同,兰馨总觉得永琰说的话有种不容拒绝的感觉,她也只好在后面跟着他。
路上碰见了正要去西苑的永璘和卿云,兰馨出来时卿云正梳洗着,卿云知道她来找永琰,便没和她一起来,这会儿倒是碰上了。
而此时的永璘,自打知道兰馨和自己的十五哥学射箭,他心里就不痛快,如今面对面的碰上,又看见兰馨换下了他给的那身骑装,竟有了些火气,只是碍着永琰在,没发作。
四人寒暄了片刻,便要散去,兰馨对永琰行礼道:“十五阿哥先行一步,奴才有话和十七阿哥说。”
永琰虽疑惑,但是也没多问,说了声“好”便走了。
兰馨从怀里掏出那个信封递给了永璘,“奴才不懂画,怕是品评不了十七阿哥的大作,还请十七阿哥收回去吧。”
“什么画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卿云一把夺了过来,从里面拿出那画,展开一看,惊叹道:“竟不知道十七哥还有这样的本事,这荷花画的还真是栩栩如生。”
说完便看向永璘,见他正怒瞪着兰馨,卿云便收了笑容,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不知发生了何事。
还是永璘先开口道:“十妹你先去西苑。”
卿云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现在情况不对,就闭了嘴。
把画折好又放进了信封,放在了永璘手上,走开了。
没走几步还回头看上几眼,她竟没来由地有些担心兰馨。
永璘眼睛紧紧地盯着兰馨,胸口一上一下地起伏,他正压着自己心中的怒气,“我送你的骑装比不上十五哥的,十五哥的药你可以收下,我的画你便不屑一顾。”
说到这,永璘“呵”地一声笑了,不知是在嘲讽兰馨还是自己,“原以为你我是一样的人,如今看来,倒是我看错了人,你竟同那些俗人一般无二,趋炎附势。”
兰馨没想到永璘会这么说她,忽地抬起来头,解释道:“奴才没有,十五阿哥只是说奴才那身骑装太过惹人注意,才给奴才重新送了一身,何况那身衣服原是您给公主的啊。再说那药膏,是十五阿哥希望奴才的伤快些好,这样才可以……”
“十五阿哥说的话你听,我说的话你就不听了吗?”兰馨话还没说完,永璘便打断了她,怒吼道。
兰馨被他这一吼吓了一跳,她更不知道哪里没有听他的话,眨着眼睛看着他。
永璘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明明是她把他气得茶饭不思,坐立难安,现在好像是他委屈了她一样。
永璘撕了那画,气冲冲地从兰馨身旁走过,兰馨顿觉有些委屈,但是一想到还要去找永琰,便缓了缓心神。
盛菁又有了身孕,已经五个月了,便没有和永琰一起来圆明园。
而永璘只娶了一个嫡福晋,也留她在南三所料理家事。
于是这位兄弟俩就一起住在了后湖东苑的五福堂。
兰馨去的时候,门口站着的那个小太监正是昨日去茹古通今送东西的,他是永琰贴身太监鄂罗哩的徒弟守忠。
见到兰馨来,便哈腰带了兰馨进去。
屋里的摆设虽少,但胜在华贵。
尤其是摆在最明处的几盆兰花,更是添了许多生气。
永琰让人上了几道点心叫兰馨吃着,他自己用勺舀着碗里的豆浆,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听说昨儿夜里,十七弟派人去了你那。”
兰馨看了永琰一眼,抿了抿嘴角吃糕点留的残渣,坦诚说道:“是,十七阿哥给奴才送来一幅画,只是奴才并不精通画艺,无法品评,适而今日还给了十七阿哥。”
永琰和永璘住在一处,且昨日永璘派人去的时候守忠也在,她是抵赖不得的。
“这样啊。今日你且好好养伤,过些日子再去练箭,这原也不是一时一刻能练好的。”永琰放下了碗,用帕子擦着嘴。
“十五阿哥事务繁忙,奴才不敢因一己之身耽误了十五阿哥的事,奴才以为,还是抓紧练习的好。”
“哪个说你耽误了我的事?”永琰调侃道,“我若不肯,有时间我也是不愿的,我若肯,哪怕抽时间又何妨。”
兰馨见时间不早了,更怕一会永璘回来,她是得罪不起那位爷的,便行了礼告退。
回来没过多久,卿云也回来了,到兰馨屋里,问道:“你和十七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兰馨自己也不知道这位爷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便凭自己的猜测告诉卿云,“想来是奴才欣赏不来十七阿哥的大作吧。”
“是吗?”卿云狐疑地问道。
兰馨拼命地点了点头,好像要自己都相信是这个原因。
片刻,卿云想起来了什么,玩笑着跟兰馨说,“今儿个十七哥竟一支箭都没射到靶子上,虽说他一向是个不学无术的,却从来都没差到这个地步。还有啊,你都不知道他劲儿使得有多大,竟生生的射进了树干的一半去。他自己箭术不好,还迁怒别人,愣是说放靶的小太监放靶不正,打了人家四十大板。”
听着卿云说,兰馨不觉一颤,她竟觉得,那四十大板仿佛打在了她的屁股上。
这十七阿哥,还真是个古怪脾气。
兰馨求着卿云给她出个主意,不能总让永璘阴阳怪气地对她。
卿云仔细地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下个月十一是十七哥十九岁的生辰,你倒不如想想怎么用心思送个礼,金银钱财都是俗物,妹妹玲珑剔透的人儿,必得想个别出心裁的,还是亲手做的好。”
在圆明园又呆了些日子,永琰照例教着她,她也精进了不少。回宫后,除了和卿云一起去尚书房,她便做着给十七阿哥的礼。
思来想去,永璘既是因为幅荷花生她的气,那她便把那副画绣下来,做成荷包送给永璘。
选了块竹青色的暗纹锦缎,在上面绣了几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并在右上角用金丝线绣着“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五月十一那日,兰馨同卿云一起,去了南三所,她还特意戴上来那支黄玉兰的步摇,那荷包便和卿云的礼放在了一起送去。
永璘一早就后悔和兰馨发火,奈何没有台阶下。
眼看着兰馨能来他便已经十分高兴了,更何况还戴着那支步摇,送了礼。
自那日后,那荷包便如连城宝物一般,再未离过永璘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