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一片血腥气。
“仙师。”
王嬷嬷站在地宫隔断处,往里头张望。
“王嬷嬷,您怎么亲自来了?”
地宫里,一满脸皱纹、穿着古怪、头上插满鸟雀羽毛的老年女巫从暗处走出来,迎着王嬷嬷,微微颔首施礼。
王嬷嬷朝暗处的牢房看了一眼,眼里晦暗不明,开口问道:“她,如何了?”
女巫闪着阴鸷的双眼,沉声应到:
“王嬷嬷放心,还在呢。音禾郡主弱一日,她便是不能死的,她得用自己的血替郡主挡灾。嬷嬷要不要随我进去看看?”
王嬷嬷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女巫后头,一步步走进地宫深处。
血腥气越来越浓,夹杂着地下送水道的阴湿腐臭味,让人作呕。
地宫是有通风口的,光线透过小小的通风口射进地宫一角,让王嬷嬷隐约看到靠近墙壁十字架上的那具躯体,从胸口微微起伏,看得出那人还在喘气。
王嬷嬷没敢靠太近,但她还是清晰的看到,赵若央手腕处的皮肤切口,正滴滴答答往旁边滴血。
血液沿着事先准备好的凹槽,流向送水口。
在送水口跟凹槽衔接处,有一个缓缓转动的罗盘,罗盘是太极图模样,在流水作用下,诡异又极其规律的运转着。
鲜红的血液跟流水混合,在罗盘的旋转下,就像从地狱绽放出的诡谲花朵。
赵若央整个人呈一个“大”字,被活活钉在十字架上,低垂着脑袋,看起来更像个死人。若不是那手腕上还在滴滴答答流血,王嬷嬷甚至可以断定,她已经没有了生息。
王嬷嬷的脚步跟女巫是不一样的。
赵若央听出了异样,她缓缓抬头。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显得苍白如纸。两眼却像鬼魅的黑瞳,直射王嬷嬷。
王嬷嬷后背发凉,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嗤嗤……嗤嗤嗤……”
从赵若央嘴里发出的痴痴笑声,让本就阴暗的地宫犹如阴曹地府,让人毛骨悚然。
“王嬷嬷……你来了?……嗤嗤嗤……你的皇后呢?她……为何不来?来看看我这个侄女如何为她献祭……可惜啊,她不敢直视……嗤嗤,她不敢直视自己的丑陋……嗤嗤嗤……用亲人献祭……活该她能当皇后,果然……够阴毒……”
赵若央明明看起来气若游丝,但一看到王嬷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但也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话刚说完,整个人复又垂下脑袋,像被霜打了的倭瓜。
王嬷嬷深深叹了口气,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说:“若央,皇后对你不薄,是你辜负她在先。她这么对你,实在是你太过分,怨不得皇后心狠。音禾郡主,可是她的亲闺女,她好不容易寻了回来,宝贝得不行,偏你剑走偏锋,每每置她于死地……”
这次,赵若央没有抬头,也许她已经没有抬头的力气,但嘴里还是能说话的。
“亲生的,那我算什么?……我父亲母亲……又算什么?我们……难道不是她的亲人……”
王嬷嬷摇头叹息:
“若央,你错了,皇后,是你们赵家从小寻回来当女儿养,其实是专为皇上训练的美人。对外,说是亲生,其实,你父亲,还有你祖父祖母,都清楚。她就是送到皇上身边,为赵府争权夺利的利器。”
赵若央微微摇晃的脑袋一僵,空气顿时凝滞,只听到滴滴答答的手腕滴血声。
王嬷嬷以为她已经放弃争辩,却发现赵若央身子一动,她挣扎着,想挣脱手上的绑绳,但明显无济于事。
“不可能,她为自己的阴毒狡辩!”赵若央声音里带着呜咽,啜泣出声。
王嬷嬷忍着腥臭味走近几步:“若央,皇后娘娘,对你,并不是亲情使然,是把音禾郡主的宠爱,放在你身上,若你知道感恩,不对郡主下手,她还是会给你一条生路的,包括音禾郡主,她不止一次以德报怨,救你出来。反倒是你,一次次陷害于郡主。皇后不得不出手……”
“嗤嗤嗤……出手?……这样对待她曾经疼爱的郡主,她可真下得去手,养条狗,还有三分感情……”
赵若央挣扎着,血流速度越来越快。
“若央,别忘了,你对音禾郡主更狠!皇后如何能放过你?若不是仙师拿你献祭,音禾郡主恐怕已经流血殆尽身亡,比你现在的处境,还要惨烈百倍……”
赵若央猛抬头,太阳穴青筋暴起:“她活该!”
腕口血流如注!
“不好!她想用挣扎加速流血……求速死?你还嫩了点……”
女巫快速向前,打开手里的陶瓮,瓮中有几只毒虫迅速爬出,攀上赵若央的手腕,张口就咬。
赵若央“啊”的一声嘶叫,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狰狞恐怖。
随着赵若央一阵抽搐,流血即刻停止。
女巫收回毒虫,盖上陶瓮,退回暗处。
王嬷嬷早就退到入口处,看着赵若央不停抽搐,口角吐着白色泡沫。
王嬷嬷咽了一下口水,不敢直视赵若央的挣扎,她回头转向女巫,轻声问话:“她这样,会不会死?”
女巫摇头:“王嬷嬷这是太小看我了。在我老婆子手里,她这样的,养个一年半载没问题,血也不用每日都放,她死不了。若好好配合,本不用受那毒虫的罪,她偏要挣扎,也怨不得我放毒虫了。”
王嬷嬷捂住胸口:“毒虫,很痛?”
“何止痛?”女巫冷笑:“痒、麻、撕裂、窒息……每一样,都足够她生不如死。”
王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好阴毒的献祭手法。”
女巫眼神依然阴鸷,整个人半点人气也没有,她冷冷看着王嬷嬷:“王嬷嬷,这还是轻的,足阴养足阳,不够阴毒,不足以托举上头那位,岂不白费力气?”
王嬷嬷看了一眼已经从抽搐趋于平静的赵若央,轻轻摇头叹息:
“偏要寻这样的死路,不知她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若音禾郡主救她出来,她能好好待在杨家,不至于此。”
女巫冷哼一声:“恐怕,她是后悔没能一击得手,杀了音禾郡主。更悔恨,父亲母亲没能摧毁皇上皇后根基,取而代之。”
王嬷嬷沉默良久,对女巫说了声:“那就辛苦仙师照顾了。”
女巫颔首:“照顾是一定会照顾的,这手法,她在别人那里最多能活半年,在我这里,我努把力,一年,绰绰有余。”
女巫已经开始炫耀她的本事,仿佛里面钉在十字架上的,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稻草人。
王嬷嬷不再逗留,匆匆离开。
再待下去,王嬷嬷觉得自己会疯。
每日听着自己缓慢流血声,对一个活人,实在是最大的惩罚,她连看着都浑身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