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期末考试结束后,贺山青约白斐去看演唱会。
夏夜演唱会,万人聚集。
当天,白斐如约而至。
他一到,贺山青就笑了:“看演唱会还带兔子啊?你有兔类基因?”
白斐拿着的那只兔子玩偶,是第一次去电玩城贺山青给他抓的。
他看了眼,笑笑:“走吧。”
这次演唱会是一个很火的偶像组合举办的,票极其难抢,但贺山青说他妹妹今天当嘉宾,送了两张vip票。
场馆内座无虚席,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张张期待的面孔。
贺山青抓着白斐的手腕从过道穿行,走到第二排。
他们是踩点来的,坐下后没多久,四周的光线骤然暗了下去。
四周一片兴奋的惊呼。
白斐紧张地坐直身体,呼吸越发急促。
闭了闭眼,白斐小心翼翼站起身,怕惊动了身边人。
但刚动一下,手腕忽然被贺山青握住往外走。
贺山青走得很快,他险些跟不上。
黑暗环境中,贺山青却毫无障碍地走得很快,最后停留在一扇门前。
白斐的心脏在剧烈的紧张和快走中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听见贺山青说:“从这个门出去。”
“什么?”白斐猛地抬眼。
场馆内瞬间灯光大亮,光经过曲折长廊,在贺山青侧脸留下模糊的光。
“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贺山青单手插兜,笑得还是那么吊儿郎当,“趁乱跑吧。”
白斐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对方,心乱如麻。
他不知道贺山青为什么要帮自己。
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看穿了自己的目的。
贺山青忽然伸手推了一把白斐的背,将人推出一步。
白斐咬着牙往前跑,快到出口时回头往后看,远远的,贺山青已经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白斐深吸一口气,也朝着自己的方向走。
他联系的黑车就在体育场后门。
那个司机见他出来,朝他打了个招呼:“白少。”
白斐皱眉。
他没跟黑车司机说过自己的名字。
司机了然:“嗨,您之前找的那个不太行,我是贺少安排的。”
说完,给他看了自己的证件。
白斐犹豫不决。
手机响动,贺山青打了电话过来。
他的声音沉了些,隐约可以听见万人欢呼:“是我的人,会把你送到的。”
白斐认真道谢:“谢谢。”
“一句话的事。”贺山青语气随意。
白斐顿了几秒,说:“再见,贺山青。”
贺山青笑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没说再见。
场馆内爆发出一波又一波欢呼。
白斐拔掉电话卡,丢进垃圾桶,对司机说:“走吧。”
*
白斐从回忆里回神。
看向眼前的门。
其实那次之后,他以为自己和贺山青不会再见面了。
就像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白家一样。
逃走三年后,母亲去世。
白斐那时已经在第一城区的平民区安定下来,某天他忽然想去母亲的墓前看看。
在墓园,他遇见了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红袍青年。
现任主教坐在他对面,握着他的手,语气温和地说着让他不可置信的话。
他说,你不是你母亲的孩子,你和我是一个父亲,我们都是前任主教的血脉。
他还说,你母亲已经死了,回到白家,我可以扶持你做白家的家主。
走之前,主教忽然说:“对了,听法米拉殿下说,你认识贺山青?”
在主教的安排下,白斐和贺山青再次见面。
其实白斐以为贺山青会问自己很多话,比如说为什么没有联系他,三年去哪里了之类……
但贺山青从来没有问过。
他们越来越熟悉,恋爱,热恋,订婚,结婚。
没有什么阻拦,顺利得不可思议。
白斐毫不怀疑贺山青对自己的感情。
他们从没谈起过没见面的三年。
可现在,白斐忽然想跟贺山青谈谈。
他其实不是一个很喜欢说话的人,两个人在一起,大多数时候都是贺山青在说。
当贺山青安静下来后,白斐才发现,自己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白斐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敲了敲门。
*
笃笃笃。
门被敲了三下。
没应。
门没密码,白斐推了一下推开了。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紧闭,漆黑昏暗。
几秒后,眼睛适应了昏暗光线,白斐看见窝在沙发里的贺山青。
他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眼睛看着对面空白的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贺山青才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
眼珠转动,视线落在白斐身上。
贺山青轻轻喊了声:“老婆。”
“要我陪你一会吗?”白斐问,“还是想自己清静清静。”
贺山青看着他,没说话。
白斐叹了口气,走上前:“我想抱抱你。”
他站在贺山青面前,张开双手:“要跟我抱抱吗?”
贺山青于是伸出手,双臂环抱住白斐的腰,脑袋枕着他的心口,轻轻蹭了蹭。
他的身体很热,白斐坐在沙发上,将人搂紧。
好一会后,听见贺山青的声音:“你在安慰我吗,老婆?”
白斐抿了抿唇,问:“你需要我安慰吗?”
“你觉得呢?”贺山青反问。
“……”白斐识相地站起身,“不用的话,我先回去……”
话没说完,被贺山青一把拉了回去。
他们窝在狭窄的单人沙发上,紧紧抱成一团。
“想的话,刚才为什么不叫我一起过来?”白斐问。
贺山青脸埋在他颈窝,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我想你安慰我,但又不想你觉得我不像个alpha。”
白斐:“……”
还坚持你的alpha形象啊。
白斐忍不住笑:“之前我刚遇见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直在跟我装酷耍帅?”
贺山青抱着老婆的手紧了紧:“……没有吧。”
“真的吗?”白斐眯起眼睛看他,“实话?”
他这么直勾勾盯过来,贺山青有点招架不住,伸手捂他的眼睛:“好吧……有一点。”
“分开的时候你也在装酷吗?”白斐回忆起当时的画面,“你当时很用力握着我的手腕。”
“……”
贺山青拒绝回答。
其实那时候他不是想装酷,而是因为猜到白斐要走,感到烦躁和难过。
就好像每一次送母亲离开家一样。
只能看着那个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送走白斐后,年轻的男孩还躲在后台默默流泪了一会。
温盈从台上回来,看他哭,凑过来问:“我唱歌有这么好听吗?你都感动哭了。”
贺山青:“……”
后来温盈知道他把人放跑,还问他当时在想什么。
贺山青想了想说:“我在想我好帅,比电视剧帅多了。”
温盈:“……”
当然,这些话贺山青是不会跟白斐说的。
他的形象不能有问题。
白斐也没追问,摸摸贺山青的脑袋,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以前的事情。
真的很奇怪,其实他们也只是一起玩了几个月,但很多细节至今都能回想起来。
贺山青甚至记得比他还清楚,连哪一次,他穿了什么衣服都记得。
白斐心中似有暖流经过,对贺山青弯了弯唇:“其实我之前,差一点就不想走了。”
“那为什么还走?”
白斐垂眼看他:“贺山青,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
“什么?”
“我离开之前,你母亲来见过我一次。”白斐说,“我以为她觉得我配不上你,想让我离你远一点。”
“她不会。”贺山青脱口而出。
贺棠确实漠然,但她不会对一个omega说这种话。
“对,一顿饭过去,你母亲什么都没说。”白斐微微勾唇:“吃完饭,我问她来找我是想说什么,她说只是来看看儿子喜欢什么样的人。”
贺山青没想到还有这件事,顿了顿,问:“你想说她其实很爱我?”
“不,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而已。”白斐说。
贺山青没再回复。
他抱着对方的腰,闭上眼睛,想到很小的时候,贺棠也这样抱着他。
忽视是真的,但有感情也是真的,或许人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吧。
这两年他们的关系逐步修复。
可贺棠选择到另一个世界去。
看到母亲的尸体时,贺山青生出浓郁的怨怼。
可是他坐在这里想了很久,又觉得,如果他处于贺棠的位置,不一定会做得比她好。
他不是原谅了她,而是理解了她。
白斐伸手摸了摸贺山青的脸,轻声喊他的名字:“贺山青。”
贺山青抬眼:“怎么?”
白斐弯了弯唇:“我想看听演唱会了。”
“行,那我跟温盈说一声,让她再去当一次嘉宾。”贺山青也笑,“这次别跑。”
“绝对不跑。”
白斐看着他的眼睛,微笑着说,
“我想和你一起,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
既然过去已经无法更改,就一起去更灿烂的未来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