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还算顺利。
贺山青是个不太会让场面冷下来的人,虽然没怎么聊天,但也不会尴尬。
搁下餐具,贺山青问白斐:“接下来去哪?”
白斐微愣。
吃完饭之后,还应该有活动吗?
白斐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家里管得也很严,除了参加一些家里指定的聚会,他从没和其他人单独出门玩过。
这次要出门邀请贺山青,白斐还在网上搜了很多帖子,做足了功课,生怕被看出来是个孤僻的人(虽然在校根本没有朋友这一点已经证实了这个事实)。
思考几秒,白斐问:“我要跟我母……妈妈,说一声。”
好像平常人家,都是叫“妈妈”毕竟亲切。
贺山青点了点头:“行。”
在白斐编辑信息的时候,贺山青按了一下铃,侍者立刻走了过来,殷切地问:“客人,您有什么需求吗?”
贺山青说:“结账。”
而后在弹起的光屏上扫了虹膜。
白斐意识到对方结账后,表情略有尴尬:“……今天是我请你吃饭。”
“吃饭让omega付账的alpha跟废物有什么区别。”贺山青很坚持他的alpha主义,不过看白斐有些失落,想了想,做出退让,“待会你请我喝奶茶,可以了吧?”
白斐眼前一亮:“好。”
两人出了餐厅,顺着街道走。
路过奶茶店,白斐指着浮动的光屏问:“你要喝什么?”
“跟你一样的吧。”贺山青问,“你喜欢喝什么?”
白斐抿唇:“你说你喜欢的就好了。”
贺山青移开视线:“杨枝甘露,去冰三分糖,去西米,多西柚粒,加小丸子。”
白斐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对店员复数。
店员微笑应下,问白斐:“先生您喝什么?”
白斐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单上晃了一圈,最后说:“两杯一样的。”
“好。”
饮品很快做完。
贺山青接过,利落地插了吸管。
他插完吸管,白斐才学着他的样子插进去。
喝了一口,白斐就微微皱眉。
好甜。
这是白斐第一次喝这种饮品。
家里不许喝这种垃圾东西,因为可能会影响皮肤状态。
一个omega的皮肤状态不好,怎么讨alpha欢心。
当然,白斐知道,这更多的是母亲在树立家里的规矩。
被规训的omega才能更好地为家族服务。
以前有个同学给过他一瓶可乐,他偷偷藏起来,想要留着值得庆祝的日子喝。
但是还没喝就被哥哥发现,并且上报给了母亲。
母亲当着所有哥哥的面狠狠责罚了她。
白斐有时候都怀疑,自己不是母亲和妈妈的孩子。
妈妈早就死了,但仅有的记忆里,她对自己的态度比其他的哥哥要差。
母亲对其他哥哥,虽然也一样严厉,可偶尔,也会对他们笑笑,安抚他们,哄骗他们成为工具。
但对自己,竟然连哄骗都没有。
“小心车。”
手臂被扯了一下。
白斐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和贺山青已经走到了斑马线。
贺山青挑眉:“怎么样?我的独家秘方。”
什么怎么样?
白斐低头,发现杨枝甘露被自己喝了一大半。
这也叫‘独家秘方’……明明就是店员做的。
但他还是给面子地点了点头:“好喝。”
贺山青得意起来:“是吧,还是你有品位,我哥们儿都只爱喝全糖。”
白斐点点头。
他没喝过全糖,不过三分糖就已经很甜了。
甜得让人生出许多妄想。
想要尝尝更多其他的味道。
结束后,白斐跟着贺山青去了电玩城。
“今天带你抓娃娃。”
电玩城很大,几百个娃娃机扭蛋机齐齐整整码在屋内,跳跃的电音和光影仿佛另一个从未踏足的时空。
白斐有些犹豫地站在门口。
贺山青去前台换了几百个币,装在一个小竹筐里:“走啊,抓娃娃。”
他领着白斐在里面转圈,问他:“你看中哪个了?”
白斐指了指一个机子。
里面装着几个毛绒兔子玩偶,扎着不同颜色的蝴蝶结,红色的眼睛很漂亮。
贺山青说:“哪个颜色?”
“蓝色。”
“行,你拿着。”
贺山青把小竹筐给白斐,拿了两个币塞进去。
白斐有些紧张。
他听说过娃娃机的可怕,为了不让顾客抓到,会故意设计得很难抓。
刚才一路上,很多人都没有抓到,懊恼地捶机子。
要是贺山青没抓到……那不就浪费了好多币。
不想让对方破费的白斐有些担忧。
但几秒后,机器忽然发出一阵轻快音乐,光亮闪烁后,贺山青很顺利地抓了一个出来。
蓝色的蝴蝶结,正是白斐要的那个。
贺山青弯腰从底部把兔子捞起来,递给白斐。
看着对方有些惊喜的目光,贺山青得意地挑了挑眉:“怎么样?”
“好厉害。”白斐接过兔子,认真地说。
他接过兔子玩偶时,不小心碰到了白斐的指尖。
微凉细滑的皮肤抚过。
贺山青猛地一个激灵,差点没跳起来。
但白斐神色没什么变化,他也不好表现出什么异常。
今天来之前温盈说了,别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年上omega才不会喜欢毛毛躁躁的笨蛋alpha。
谁笨蛋啊。
贺山青想反驳。
他聪明着呢。
贺山青心里哼了声,问白斐:“还要哪个?”
白斐摸摸小兔子的耳朵,说:“不用破费,这个就够了。”
“什么破费?”贺山青笑了,“这币不用我又不能带回去,重死了。”
白斐想了想,又指了指里面的红色蝴蝶结兔子:“那这个。”
贺山青投了两个币进去,准确无误地抓了起来。
他总共买了两百多个币,接下来几乎把一圈的娃娃机和扭蛋机都玩了个遍。
娃娃一开始用篮子装着,最后放进推车里,挤得满满当当。
白斐想,还好这地方是全自助的,如果老板在,肯定心疼得要哭着求贺山青放过。
因为贺山青一抓一个准,店里其他人也被吸引了注意。
有个小女孩抓了好多次没抓到,跑过来问贺山青可不可以帮她。
贺山青懒洋洋站起来:“抓哪个?”
“这个!”
小女孩指着玻璃柜里一个娃娃说。
那个娃娃很可爱,白斐想看看贺山青是怎么操作的,便盯着他,想学一学。
贺山青余光瞥见omega看着自己,心中得意。
少年很帅地撩拨头发,勾唇,投币,单手操作……
……操作失败。
失败的音乐声响起。
四周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贺山青:“……”
贺山青有点尴尬地看了眼白斐,后者弯了弯唇。
贺山青:“……”
该死。
刚才被看着,太紧张了。
耍帅失败的滋味不要太郁闷,贺山青感觉自己头都抬不起来。
小女孩往里投币,期待地说:“哥哥这个特别难,再来一次吧。”
白斐弯弯唇,跟着说:“再试试,你可以的。”
得到鼓励,贺山青立刻满血复活。
不仅一举抓下小女孩喜欢的那个,把机器里其他的也都抓了出来。
小女孩走的时候,怀里都塞满了。
贺山青抓了个够,又领着白斐玩了其他的游戏机。
白斐从来不知道,电玩城里面竟然有这么多新奇的玩意儿。
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玩乐的,平常也没有向往过这里,但和贺山青在一起,这些事情变得格外有趣。
贺山青带他看到了五彩斑斓的世界。
*
一直到快十点,两人才走出电玩城。
白斐只要了最开始抓到的那只兔子玩偶,其他的都给了贺山青。
远远的,白斐看见路口停着的车和两个站在旁边的保镖,雀跃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今天该回家了。
白斐回头对贺山青说:“我家里派人来接我了。”
贺山青也早就看见那辆车了,点了点头:“行,我送你过去。”
走过去的途中,白斐刻意放慢了脚步。
忽然很希望,这条路变得很长。
白斐低头摸着兔子玩偶,真诚地夸贺山青:“你抓娃娃好厉害。”
“熟能生巧,我弟弟妹妹就喜欢这些玩意儿,一出门就要抓。”贺山青扯了扯唇,一副体贴大哥哥的样子,“小时候我经常给他们抓。”
其实是小时候他和温盈比赛抓娃娃,从来没赢过,为了赢一次,天天来抓,最后练就一身绝技。
结果等他会抓之后,就成了家里小孩专门的抓娃娃机器。
这时候贺山青才发现温盈在给自己下套……
当然这么幼稚的行为,贺山青可不想让一个喜欢自己的omega知道。
有碍形象。
走到车前,一旁站着的保镖朝着贺山青打了个招呼,毕恭毕敬的:“贺少。”
贺山青挑了挑眉,跟白斐道别:“周一见。”
白斐弯了弯唇:“好。”
钻进车内,脸上的笑还没来及消散,前排的司机忽然转过身,说:“四少爷,家主的电话。”
白斐下意识抬眼望了一眼窗外。
贺山青还站在路口,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抓着装满了娃娃的手提袋,歪着头看向这边。
好像在看自己。
但车窗有防窥功能。
他应该是在看他自己的倒影吧……
今天发现贺山青对经过反光的东西时总要停下来看看,挺在意形象的。
白斐思绪飘忽,接过电话。
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刺耳:“钱家公子来了,你还不快回来!”
*
白斐回到家,母亲已经走了。
哥哥坐在客厅,明显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白斐怕自己错过了,母亲会生气罚他,小声问哥哥:“母亲呢?”
哥哥翻了个白眼:“贺山青刚才打电话到家里,说你东西拉下了,等会给你送来,母亲让你好好服侍人家。”
“哦。”
白斐应了声,动作很轻地上了楼。
刚进房间,门就被管家推开了。
“四少爷,贺少送了东西来。”管家盯着白斐说。
“什么东西?”白斐的动作没有因为管家突然推门而停滞。
他们所有人的房间都是不上锁的,没有隐私,方便监管,除了夜晚,管家和母亲随时会打开门,白斐早就习惯了。
管家很快把东西抱上来。
半透明的收纳盒里,塞的满满当当的,全是今天抓的娃娃。
白斐握紧手里的兔子玩偶,心情很复杂。
他明明只要了一个,贺山青却把所有的都给了他。
……
那之后,白斐经常跟贺山青一起出门玩。
贺山青非常会玩。
晴天就在户外爬山、逛集市、游乐园,下雨天看电影、打游戏、逛商场……
这个小他三岁的少年,比他更知道怎么寻找快乐、消磨时光。
他们没有说过什么亲密的话,也没怎么聊过诗歌月亮和星星,和书里所谓的心灵伴侣相差甚远。
但白斐切实地感受到了轻松和快乐。
春日凋零,夏季临近。
白斐的母亲不再催促他和其他人见面,反而一直叮嘱他尽快抓住贺山青的心,最好开个房留个照片,或者有点什么,一举嫁入贺家。
白斐口头为难,将时间一点点往后拖。
借着贺山青的礼物藏起来的现金越来越多,逃跑的路线和方法也越发完善。
但白斐却将逃跑时间一拖再拖。
对某件事感到动摇,让白斐越发不安。
可他又忍不住想要将时光拉长。
犹豫的时间里,白斐又一个哥哥出嫁了。
哥哥的丈夫是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贵族,据说,前三任妻子都是因为他奇怪的癖好死掉的。
平常和自己百般不对付的哥哥嫁了这样的人,白斐却完全高兴不起来,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发冷。
白斐开始精神恍惚,不在状态,和贺山青在一起也心不在焉。
贺山青可能看出来什么,但没问过。
学期末的最后一天,贺山青送白斐回家。
白斐走到门口时,接到一个电话。
陌生的号码。
他接起来,听见对面问:“你好,是白斐先生吗?”
“是我,您是哪位?”
“我是贺家的管家。”对面的男人彬彬有礼,“我们家主想跟您见一面,想问问您的意愿。”
白斐回头看了眼单手插兜站在原地的贺山青,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