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方时不时又有直升机掠过，低空飞行激荡着风霜银雪扑打在车窗上，就连夹胶玻璃都起了轻轻震颤。
秦康拿眼斜向里一抬，目送那只聒噪的黑色蜻蜓消失在遥远天际。
前一波派来缉捕他的队伍折戟沉沙之后，这已经是第三架奉命搜寻变异体踪迹的直升机了，加州到底还是富裕，一定给国民警卫队发足了军饷。
只是他们要找的是一辆拖着白色房车的红色皮卡，自然对当前公路上这辆形单影只的黑色皮卡视而不见。
哪怕是趴在雪地上，也很难发现那两道重复轧过的车辙印。
让秦悠亚把整辆房车连带一大家子全部隐身确实有些勉为其难了，小女人干完这一票直接累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相比前路的阻碍与波折，穿越银装素裹下的莫哈维沙漠反倒是平安顺遂，出了加州地界更是连直升机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下午四点，那块着名的菱形招牌出现在前方视野。
“欢迎来到绚丽的拉丝维加斯。”
迥异于沙漠无人区的死寂沉沉，华灯初上的赌城完全是另一派风貌，大道两旁忽闪的各色霓虹灯竟似消融了冰雪，驱散了寒意，将末世的困窘与绝望都拦在了结界之外。
后座上的赵紫兰几乎把脸都趴在了车窗上，沿途五彩纷呈的灯火如无数萤火虫在她乌亮瞳仁里拖长了残影。
“姐夫！姐夫！你沿着这条路往前开，一路能看到自由女神，埃菲尔铁塔，威尼斯还有金字塔！”
“都是假的！而且，你说的这些我们都不去。”
“啊？不是吧姐夫，难得过来一趟，你别是还打算让我们一大家子挤在房车里吧？”
赵诗琪拿肩膀顶了下妹妹：“大呼小叫做什么？房车也没什么不好，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安全。”
“姐姐你当然觉得好啦！你和姐夫睡大床，春宵锦帐暖，我在二楼打地铺，孤单寂寞冷，咱俩这待遇能比吗？”
赵诗琪秀眉微蹙：“小丫头片子哪里学来这些怪话？我和你姐夫什么样，你哪只眼睛看到啦？”
“嘿嘿！那肯定是没看到，要么本着求真务实的态度，今晚上挤一挤，我来观摩一下？”
“三天没打你皮痒是吗？”
嬉闹间，皮卡已在路口右转，经过一只岿然昂首的金色铜狮雕像，顺着箭头指引在一座通体泛着幽幽绿光的庞大建筑前停下。
轮子还未完全停稳，套着晚礼服活像只企鹅的服务员已蹒跚着步子奔近，探出白手套拉开霜冻封印的车门。
“欢迎光临米高梅大酒店！”
秦康下了车，却把自己留在了车门与车身夹出的三角地带里，仰起头将眼前这幢形似剃刀的酒店仔细端详。
绿色霓虹灯底色下，让寻找预测吉凶标识点的工作多少有些费眼神。
可是他定在原地不动，倒让服务员不知如何是好，扶着车门的手差不多快冻在上面了。
看着客人的亚洲面孔，服务员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捋了捋有些发直的舌头：“靠泥鸡娃！”
另一边，秦康把眼睛都快看花了也没找着想要的结果，只能确定大方向应该没错，这时却冷不丁听见了一句霓虹话。
灵机一动，他坏笑着转向服务员：“八嘎呀路。”
酒店培训课程里显然不会包括这句，服务员正急得抓耳挠腮之际，秦康已招呼姜初涵近身一通耳语。
操着德州鹰语的翻译上场：“你们酒店接受哪些支付方式？”
服务员如蒙大赦般舒了一口气：“首选是各类硬通货，包括但不限于食物、药品及燃料，办理入住时要先交付押金，多退少补。除此之外，联邦政府发的配额券也可以。哦对了，这里不收现金。”
“登记时能用电子证照吗？”
“没问题。”
了解清楚，秦康向外迈开一步，将车钥匙抛了过去。
领着全家人拖着行李进入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厅，秦康与翻译姜初涵并肩来到前台，把一台手机和一袋子冻肉拍上混合着金粉的黑色大理石台面。
负责接待的金发妞动作娴熟地将两样物件收拢到自己那边，手机搁上读码器发出嘀一声响，湖水般湛蓝的眼珠里倒映出电脑屏幕上的人像反光。
“少鹏顾先生？”
姜初涵眼里闪过惊奇，秦康却是微笑地轻拍在她手背。
“没错！”
那双蓝眼珠里荡起一圈涟漪：“您的照片是好几年前拍的吗？”
“是啊，朋友们都说我越长越帅了。”
金发美女笑容中展露了职业素养：“请问您要订什么房间？现在是圣诞假期，可没有特价房……”
秦康头往身后侧转：“家里人多，要最大那间总统套房。”
“那样的话，押金要额外多收两份。”
秦康点点头，随即蹲下身，背过所有人的眼睛把特大号行李箱拉开一道缝。
再站起时，他一手提着一袋记忆重播制造的冻肉搁上了前台。
看着金发妞把三袋子肉放进同一个塑料筐，贴了个标签搁在身旁缓缓运转的传送带上，秦康肘撑着台面倾侧过半身：“我可没称重，你们这么大酒店该不会揩我油、偷我的肉吧？”
金发妞十指如飞敲打着键盘，眼皮都未曾上抬一下：“送上传送带，后面都是全自动进程，机械手负责将客人的抵押物入库封存，在您退房前保证不会被第二双眼睛看到。”
秦康满意地点了头：“很好。”
“这是您的房卡，请收好。另外还有这个！”
平滑的大理石台面上，和房卡放在一起的是一枚标有数字100的黑色筹码。
“酒店一楼设有赌场，这枚筹码是免费赠送的，与一份战斧牛排等值，祝您玩得开心！”
接过房卡揣进衣兜，秦康眯缝着眼睛将黑色筹码贴着台面推了回去。
“我明白酒店有义务保护客人隐私，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着名拳击经纪人卡里古拉先生的房间号是多少。我猜他和我一样，是住在顶层的。”
金发妞往左右扫了两眼，悄摸摸伸手将秦康压着筹码的手指盖住。
“很抱歉！我真的不能透露相关细节。您的房间号是3005，这一层总共有八间套房，请不要走错，尤其不要走到同样是单数但是房号比5大的那一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