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梦款步轻移,踏入那宏伟庄严的大殿。她美眸流转间,忽然瞧见李漼身着一袭华丽的冕服,这让她不禁心生讶异。
莫非父皇今日竟要亲自陪同自己前往太庙不成?
带着满心疑惑,李如梦引领着众多朝臣,有条不紊地走向各自的既定位置,并稳稳当当地站立住身形。
此时,只见王宗时昂首挺胸,扯开他那洪亮的嗓门高声宣告道:“今日乃是同昌公主大喜之日,特召诸位爱卿前来,共同朝拜!”
言罢,李如梦轻盈移步至李漼脚下。
她先双膝跪地,向着李漼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庄重而又规范的大礼。
而后,方才缓缓起身,转过身来,目光沉稳地凝视着眼前形形色色的众人。
在场的所有大臣们见状,皆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依序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正欲齐声高呼恭贺之辞以表敬意之时,李如梦却突然抬起纤纤玉手,指向依旧傲然挺立在殿上的怀王李洽以及南诏王隆升,朱唇轻启,缓声道:“二位难道不知礼数,此刻还不快快下跪行礼么?”
其声音清脆悦耳,虽不大声,但在这空旷寂静的大殿之中,却是清晰可闻,令人无法忽视。
按理说,怀王李洽作为李如梦的皇叔,其身份尊贵无比,本可不向他人下跪。
然而,自开国以来,但凡皇帝之女出嫁之日,所有朝臣无一例外皆需跪地行礼,以示对皇室大婚的尊崇与敬意。
李洽即便贵为亲王,可终究仍是李漼的臣子啊!依此常理而论,他自然也是理应下跪的。
再看那隆升,本来依照藩邦之间的利益约定,南诏王除了李漼之外,可以不必向其他任何人屈膝下跪。
可是现今情况有所不同,他已然成为降国之王,而且又身兼怀王李洽的女婿这一特殊身份。
如此一来,无论从哪方面权衡,他似乎也确实应当下跪才行。
此时,隆升面露些许尴尬之色,目光缓缓转向李洽;而李洽则一脸无语地望向李漼,嘴唇微张道:“皇兄……这……”
就在两人欲搬出皇帝当作挡箭牌之时,李如梦忽然轻笑出声,娇声说道:“怀王虽说乃是我的父皇之弟,但同时更是我父皇的臣弟呀!况且南诏王不仅是怀王您的女婿,于情于理,今日在此都应行下跪之礼呢!”
她的话语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让在场之人皆是一怔。
李漼听到李如梦这番话,心中不禁一暖,他深知这位长女一心维护自己这个做父亲的颜面。
既然如此,身为皇帝的他自然不能落了下风,定要展现出应有的威严来。
只见他轻咳一声,缓缓抬起手来,轻轻甩动了一下那宽大华丽的衣袖。
站在一旁的王宗时见状,立即心领神会,他扯开嗓子高声喊道:“还请怀王和南诏王按照礼制向陛下和长公主行礼!”
此时的李如梦正背对李漼而立,目光直直地落在面前怒目而视的李洽和隆升身上。
看到这两个方才在殿外对自己、侃儿以及安化那般无礼之人,如今却只能乖乖地跪倒在地,与满殿的大臣一同齐声高呼:“恭贺吾皇长女同昌公主殿下大婚!”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但却是无声无息的。
待众人行完大礼之后,李如梦转过身来,脸上瞬间换上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朝着李漼盈盈施了一礼,柔声说道:“今日事务繁多,父皇日理万机,还是先处理朝政要紧。女儿这便前去拜见母妃,稍候再回来与父皇一同享用午膳。”说罢,她便准备转身离去。
然而,出乎李如梦意料的是,李漼竟然朝她摆了摆手,然后对着她招手示意道:“且慢,同昌啊,你过来与父皇一道走。”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李如梦听闻李漼欲让自己随其一同上朝,不禁心生踌躇。正当她犹豫不决之际,只听得王宗时那嘹亮的嗓音再度响起:“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此时,大殿中的诸位大臣皆心知肚明,今日乃是公主大喜之日,稍后皇帝与自家爱女定然事务缠身。
故而,又有谁敢如此不识趣地当庭呈上奏折呢?
众人所备者,尽皆是入殿前便已恭敬递上的朝贺之帖罢了!
整个殿堂内,人人皆面带喜色,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立于殿上、尽显父慈女孝之情的李漼与李如梦,齐声高呼:“臣等恭贺陛下,恭贺同昌公主!”
王宗时见状,脸上流露出一丝满意之色,仿佛在说:算尔等还算识相!紧接着,他高声喊道:“散朝!”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王宗时口中的“朝”字尚未完全落下之时,忽然传来一声高呼:“且慢!”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
王宗时眉头微皱,眯起双眼,试图从众多大臣之中揪出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并将其扔出门外狠狠打上一顿板子以作惩戒!
而李漼与李如梦却是早早便望见了,原来是隆升此刻正站立于一侧,双手高举着手中的奏折,不紧不慢地朝着大殿中央徐徐走来。
待到近前,只见隆升躬身施礼,朗声道:“启禀陛下,本王有本要奏!”
殿下大臣们见到隆升竟然站了出来,一个个都面露讶异之色。他们心中暗自思忖着,此人乃是从南诏而来,或许并不知晓大唐的诸多规矩礼节。
然而,与隆升并肩而立的怀王李洽,其脸上却悄然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得意笑容。
王宗时见状,只得满心不情愿地嘟囔着走下台去。
他快步上前,一把夺过隆升手中紧握着的奏折,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哼!早不说晚不说,偏要选在今日这个节骨眼儿上来瞎掺和,真是会挑时候!”
可隆升对于王宗时的抱怨仿若未闻一般,依旧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地向着上方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李漼拱手施礼,并朗声说道:“启奏陛下,本王昨夜已将国书呈交于陛下,但因陛下事务繁忙未能及时予以批示。如今,恳请陛下今日能够降下南诏王的册封圣旨。毕竟,本王若一直顶着怀王女婿这一名号,日后每次见到已嫁作人妇的公主,都还要行下跪之礼,实在多有不便呐。”
听闻隆升这番言辞,坐在一旁的李如梦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忍不住轻笑出声:“哈哈,原来竟是因为你觉得向本宫下跪行礼会令自己受了委屈不成?”她那清脆悦耳的笑声瞬间传遍整个朝堂,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李漼听闻隆升的要求后,他那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庞之上,仿佛瞬间凝结起一层寒霜,尽管并未显露出过多的神色变化,但在场众人皆能清晰地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正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显然,隆升这看似寻常的请求,实则充满了挑衅意味。
只见李漼双眼微眯,目光如寒星般直直地射向隆升,口中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来:“朕何时给你下旨竟然还要听从他人指使不成?”
其声音不大,却似惊雷一般在朝堂之上炸响,震得众大臣皆是心中一颤。他们深知此刻皇帝已然动怒,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
然而面对皇帝的雷霆之威,隆升却是毫不退缩。他迎着李漼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不紧不慢地回应道:“本王自然是万万不敢随意使唤陛下您的。只是今日在此,本王尚有一事想要恳请陛下成全!”
闻得隆升此言,李漼不禁微微一怔。见对方语气突然变得缓和起来,且似乎确有要事相求,他倒也不好继续板着面孔,于是稍稍压低了声音问道:“究竟何事竟需南诏王于这大殿之上如此急切地奏请?”
此时,隆升先是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如梦,而后微微一笑,接着又转头看向殿外,提高嗓音朗声说道:“启禀陛下,本王斗胆恳请陛下将您的亲生爱女——安化公主下嫁于我!”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顿时一片哗然。
尤其是李如梦,更是气得俏脸通红,美眸圆睁,狠狠地瞪着一脸得意洋洋的隆升,怒斥道:“你这个贪心不足的家伙!娶了安阳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妄想迎娶安化?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李漼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那双原本温和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寒意,冷冷地说道:“同昌所言极是,你既已迎娶了安阳公主,又何来再娶安化之理?”随着李漼话音落下,大殿之中原本安静的气氛顿时被打破,众多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这南诏之人好生狂妄,一个降国竟然妄图娶走我国两位公主,真是胆大包天!”
“是啊,这简直是对我大唐皇室尊严的蔑视!”
大臣们的议论声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大殿内却显得格外清晰。而此时的隆升却是一脸狂妄之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陛下应当还记得吧,在本王迎娶安阳公主之前,心中所属其实乃是同昌公主。只可惜那时本王仅仅只是南诏世子,身份低微,迫于无奈只得委屈求全,娶了安阳公主。然而如今安阳深得本王心欢不假,但今日于殿外偶然瞥见安化公主之时,本王突然忆起曾在同昌公主府上与安化公主有过一面之缘。自那一刻起,本王便对安化公主一见钟情,难以忘怀!”
隆升边说着,边愈发得意忘形起来,他迈着大步,一步步向着李漼和李如梦所在的高台逼近。
“今日恰逢同昌公主大喜之日,本王心想,若是陛下能够成人之美,将安化公主赐予本王为妻,岂不是双喜临门之事?如此一来,不仅本王心愿得偿,陛下您脸上亦会增添光彩呀!”
隆升微微眯起双眼,那狭长的眼眸中透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光芒,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邪魅而又放肆的笑容,他直勾勾地盯着李如梦,缓缓开口道:“同昌公主,你说是吧?哈哈,同喜啊!”
李如梦听到这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狠狠地瞪了隆升一眼,然后迅速扭过头去,对着李漼娇嗔道:“父皇,您看看这个南诏王,如此大逆不道、胡言乱语!还请父皇一定要为女儿安化做主啊!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毫无礼数的家伙,怎么能配得上安化呢?女儿真是一眼都不想看到这等无赖之人!”
李漼听着爱女的哭诉,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熊熊燃烧起来。
他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隆升,仿佛要用眼神将对方千刀万剐一般。
然而,当他与隆升对视时,却发现隆升竟然毫不畏惧,反而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对他说道:“陛下,莫非您想要拒绝本王与安化公主的婚事吗?呵呵,陛下莫不是忘记了昨晚本王跟您提及的那些事情了?”
李如梦原本正稳稳地依偎在李漼身旁,满心期待着父亲能够为自己撑腰,严惩隆升这个无耻之徒。
可谁知,就在此时,李漼突然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一步。
李如梦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攥住一般,瞬间收紧,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她不禁暗自惊呼道:“不好!”
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个念头,难道昨晚父皇特意不让李侃和隆升碰面并非出于寻常原因?
莫非其中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阴谋?
再联想到近来关于越国和南诏之事的种种传闻,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心中渐渐浮现——难道隆升当真胆敢利用这两件事来要挟父皇不成?
只要一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被一个来自降国的王者如此肆无忌惮地威胁出口,李如梦就感到浑身发冷,仿佛坠入了冰窖之中。
那股寒意从心底源源不断地升腾起来,迅速传遍全身,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然而,即便内心充满恐惧与担忧,她还是强自镇定下来,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紧紧拉住了身旁有些站立不稳的李漼。
李如梦压低声音,轻声安慰道:“父皇莫怕,女儿就在这里,谁也不能在这里肆意妄为、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