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忱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心中因着顾清歌的关怀有了些微的慰藉,温声道。
“想来应当是昨夜没睡好,倒是不碍事,岂敢劳烦秦世子。”
苏忱说着转过头来,对着秦染颔首致意。
秦染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随即浅浅淡笑,也点了点头。
顾清歌和裴亭和见秦染不辩驳,也只得忍着笑看向别处。
万万没想到,苏忱竟然将秦染当成了秦旭,谁家世子能混的像秦染这样惨。
四人在屋内寒暄了一阵,不觉间便到了晌午。
顾清歌本想留几人在自己院中用饭,但裴亭和同秦染有约在前,苏忱也不好独自多留。
嘱咐好顾清歌好生休养,三人便自顾清歌的院落走了出去。
行至镇国公府大门前,裴亭和先行去牵马,苏忱见礼欲走,却被秦染唤住了步子。
“听闻磐石先生为苏兄恩师,不知可是真的?”
苏忱脚步微顿,回眸看向秦染的眼中多出了几分戒备。
磐石遁世已久,京中便是有人能相识也该是四十往上的朝中大员,一个定国公府的世子,突然提及实在蹊跷。
磐石图谋甚大,在大显朝局之下,稍有不慎便是生死之局。
他借磐石之势行事,自然是与其逃不开干系,纵然无谋逆之心,若是被牵扯怕是也难得善终。
苏忱回过身来,站直了身体,面上挂上三分浅笑,淡然开口道。
“因缘际会,谨怀的确师承磐石先生门下,只是恩师隐居多年也是许久未见了。”
秦染上前一步眉眼带着些严肃认真,但唇角的弧度未降,只拍了拍苏忱的肩膀。
“苏兄才学满腹只缺凌云之机,用心筹谋理所当然。但在下提醒苏兄一句,与虎谋皮易遭反噬。在下不想清歌日后伤心,苏兄行事还请三思而后行。”
苏忱心中一跳,秦染此言明显知晓磐石所图,一时之间难断是敌是友。
但眼见着他提到顾清歌又觉得猛然烧起了一股怒意,苏忱沉下脸来,盯着秦染。
语气中是从未显露人前的阴鸷。
“苏某与清歌之间的事,自有考量,还轮不到秦世子前来指点。倒是秦世子此番说辞,若只说对清歌是朋友之义有些越线了吧。”
秦染眼见着苏忱露出真面目,不惧反笑,明眸淡然满是坦诚,缓声道。
“在下从未说过对清歌仅是朋友之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心悦清歌没什么不敢让旁人知晓的。只是早知清歌心有所属,没必要将心意宣之于口平添清歌烦恼罢了。”
“卜算局精妙,但若心中赤诚又何惧鬼神。清歌喜爱苏兄,但也不讨厌在下。在下所求不多只想她平安幸福,安稳余生。但若苏兄定要走那艰险之路,在下绝不会眼见着清歌受你牵连。”
苏忱缓缓攥紧了拳头,心中尽是怒意。
他明知道顾清歌对自己的心意,还要来说这番话,岂不是在示威?
苏忱眼中燃起火焰,整个人已显出剑拔弩张之势,他决不允许有人抢走顾清歌。
正想动手,听得裴亭和牵了马过来,招呼起来。
“老秦走了,再晚会儿芷兰该等急了。”
秦染扫了苏忱满面怒容,拱手致意,也不理会苏忱的心思,径直下了台阶。
翻身上马行云流水,裴亭和也跟着上马,对着苏忱一拱手算作道别。
苏忱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怒意,面色冷峻带着些皮笑肉不笑,对着二人作揖送行。
裴亭和调转马头凑到秦染身边,悄声耳语。
“你们方才说了什么?我怎么觉着他的脸色更不好了?”
秦染微一挑眉显然心情不错,反手在裴亭和的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马儿吃痛直接带着裴亭和蹿了出去。
徒留一声声恨声怒骂。
“老秦!你给我等着!”
苏忱眼见着秦染和裴亭和玩闹离去,愤然拂袖也向着苏宅的方向行去。
一路琢磨着定国公府世子究竟是怎么知道磐石之事,若是定国公世子知道那是否定国公就也知道,定国公知道是不是也等于太后知道。
那太后的态度是什么?
太后如果真的知道,真的会纵容磐石这等夜阑余孽,在京中这般肆意妄为吗?
皇帝谨遵先皇遗训,对于夜阑人一直以来也持打压态度,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夜阑人在大显的国情下不隐瞒身份几乎无法生存。
有压迫就有反抗,当一个群体被打压到极致,自然就会团结在一处,这样的力量是不能小觑的。
而这么久的接触,苏忱已然明白磐石就是利用了夜阑人想要反抗的这股力量,立了一个复辟夜阑的标杆。
让无数有着夜阑血统的人为其所用,哪怕有一丝的机会,也要赌上一切去换一个新生。
与虎谋皮,秦染的形容用的贴切,可他除了与虎谋皮又哪里有第二条路。
果然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哪里能懂一个普通人想要挣一分前途的难处,当真是不知所谓。
带着阴郁的心情回到家,苏鹃已经做好了午饭,好闻的肉香飘了出来,方才让苏忱回神了几分。
调整了几分心情,带着浅笑进屋,正见到解了围裙的苏鹃。
“大哥你回来了,快尝尝,今天咱们喝乌鸡汤。”
苏忱点头坐到椅子里,看着浓郁醇香的乌鸡汤,其中竟然隐隐有些山参的药香,颇有些疑惑,开口问道。
“近日来你做的菜越来越丰盛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连山参都舍得买,手里的银钱可还够用?”
苏鹃夹菜的手一顿,随即有些不自然的干笑了一声,不敢看苏忱的眼睛,大声道。
“哪里有什么好事,不过是这些日子集市肉价下来了不少,药铺子处理些临期的药材,我想着左右山参也能做菜便买了些。大哥月初给的月钱还剩下好多呢,隔壁的王大娘还给我介绍了些针线活计,也能得些银钱贴补家用。”
苏忱见着妹妹的神情觉着有些奇怪,况且苏鹃的针线活做的比顾清歌好点有限,何时竟然也能用来做活儿换钱。
奈何上次因着不让苏鹃和宋安然继续走动的事,兄妹二人闹得有些不愉快。近来刚缓和了些,苏忱也不愿意打破这份和谐,未曾戳破苏鹃的话,只悄悄打量着苏鹃。在家竟也上了胭脂,发间还簪着一支银簪。
原来竟是有了些小女儿的心事,本想着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苏鹃难以再觅良缘,如今这副娇俏模样,看来八成是有了心上人。
低头喝了一口鸡汤,浅笑着轻声道。
“若是银钱不够花直管同大哥说,多置办些衣服首饰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