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六,热河开始了一场风卷残云的围猎。
胤褆首当其冲,接连弯弓射箭,短短半个时辰,杀得猎场内走兽哀鸣。
胤祉、胤禩不甘示弱,号角锣鼓一响,也四处围猎,草间林间全是箭矢咻咻不断。
太子、胤祥则带着弘晖、弘春四处走动,压根不打算参与其中。
纵然康熙给的彩头——一柄宝石雕花黄玉如意,象征意义再大,在太子看来也就那样。
宝石雕花黄玉如意乃是蒙古科尔沁王爷进献的宝物,如意因颜色近于明黄,明黄是大清是最为尊贵的颜色,俯瞰整个大清唯有康熙、太子、太后、太子妃能穿明黄色。
太子不感兴趣,弘皙、弘晋却很想要,齐齐请求太子允许他们也参赛。
太子叹了口气,答应由着他们参赛,自己带着侄子们到处逛。
各方猎物清算时,老八、老十、老十四一伙最多,足足有上百只。老大杀得精疲力尽,忙活了大半天,一人拿下五十余只,胤祉略逊一筹,只有三十来只。
太子和胤祥只有眼前寥寥的七八只,但献上的都是活物,其中那匹红枣马,被弘晖、弘春死死牵在手中,谁来也不给。
胤禛无奈,只能向康熙开口索要,康熙对孙子钟爱骑射很是满意,不仅给了枣红马,就连老三猎到的那只没睁开眼的小白狼,也一并给了。
“好耶,皇法法\/玛法最好了,是天下最好的爷爷。”
弘晖、弘春一个抱一只腿,开心地在康熙怀里脚下撒欢,看的胤禛、胤祉眼角直抽抽。
至于彩头花落谁家,康熙犹豫了。
按理老大猎的最多,可十四、老十都把猎物算在了老八名下,还有太子上交的都是活物,比其他人的死物更难猎。
犯难的不仅是康熙,还有在场的蒙古诸王们,给谁欢呼不给谁欢呼呢,万一喊错了巴图鲁,尴尬的是他们。
康熙询问科尔沁王爷,“王公觉得,这宝物朕该赏给谁?”
科尔沁王爷顿觉自己躺着也中枪,不是,是你自己拿宝物当彩头的,临了给的时候问我给谁,我怎么说,但凡说错一句,往后延续王位就成泡影。
思来想去,科尔沁王爷给了个中肯的答案:“臣以为,太子仁德,应该给他。”
仁德?
众人看看那匹红枣马,又看看弘晖怀里的小白狼,只觉这话有失公允。
太子仁德,诚郡王不也仁德么。
康熙瞥了一眼太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但仁德不仁德不在于是否杀生,而是要牢记不可拘小节而忘大义,瞻前顾后,更不可因私心、私情贻误大事。”
太子知道康熙,这是在点他护住奇普、托合齐的事儿,看向胤禛愧疚之色尽显。
康熙接着道:“老三做的不错,围猎不拘猎物死活,但守住了底线,不杀没睁眼的动物,亦是仁慈。”
话是这么说,但康熙心里还是很不喜欢老三身上那股子文人书卷气,皇子读书是要明事理,不是把自己读成儒生。
“不过嘛,狩猎看的是真本事。”康熙话风一转:“谁的猎物最多,自然谁就获胜,哪怕旁人给的再多,都不如自己实打实拿到手的。老八,你懂朕的意思吗?”
胤禩低头,他不该轻易暴露心思的,皇阿玛的打压当真是……从不缺席、从不迟到。
康熙转向胤禛,直接开骂,“这么多年了,骑射还是那个老样子,有种菜的功夫,还是多练会儿骑射。不然,过几年弘晖大了,看你怎么挺得住腰杆。瞧瞧,弘皙、弘晋都猎了十几只,你呢,小猫七八只,当真是没眼看。”
胤禛撇撇嘴,垂眸不语,您老倒是给我留点面子,弘晖在场呢,我这个当阿玛的不要脸的吗?
最后,康熙宣布,“老大名下的猎物最多,这柄黄如意,是老大的!”
胤褆兴高采烈的地接过如意,瞬间扬眉吐气,觉得自己再不低太子一头。
那嘚瑟样儿,太子都没眼看,低声道了句,“幼稚。”
胤褆挑着眉头,冷哼一声予以回应,走着瞧!
康熙看了一圈底下的儿子们,突然觉得心好累,出色的太出色,偏科的太偏科,争气的不争气的都有。
等围猎结束,胤禛拉着弘晖回到休憩住所,宜修带着宋云烟等人服侍两人洗漱、用膳。
知晓猎场上那些事后,宜修不住地叮嘱弘晖,一定要跟紧大人,又吩咐江福海寸步不离地跟着弘晖,去年弘晋误伤弘昱的先例在哪儿摆着呢,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胤禛一边夹菜一边点头,“听你额娘的。弘晖,你还小,外头那么多危险,防人之心不可无。”
弘晖点了点头,顿了一下,盯着疑惑眼,问,“阿玛、额娘,皇法法会因二伯娘肚子里的孩子,不喜欢弘晖了吗?”
胤禛、宜修对视一眼,确定是有人在挑拨离间,忙问弘晖前因后果。
“弘皙、弘晋这些日子总是说,二伯娘有了亲生儿子,就不用拿侄子当儿子养了。虽然他们也会被冷落,但儿子更会被打回原形。一个郡王之子,凭什么在东宫得到偏爱,他们才是太子之子,儿子不过是个郡王的儿子,就算封了世子,将来也注定是当臣子、当奴才的。还有皇法法,有了真正的嫡孙,就不会要儿子这个假嫡孙了。”
弘晖有点小郁闷,他很喜欢二伯娘,也喜欢二伯娘肚子里的孩子,但这些话让他心好痛。他摸了摸宜修的手,试图汲取温暖,“二伯,二伯娘不会讨厌弘晖,对不对?”
“那当然,你二伯娘绝不会讨厌弘晖的。”宜修轻声安抚着说。
胤禛沉吟片刻,抱起弘晖,沉声道:“弘晖,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应该随随便便被别人想法影响。弘皙、弘晋说他们,你只要相信你自己看到的就好。你二伯宁愿带着你和弘春到处逛,也不愿意和弘皙、弘晋一块打猎,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二伯更喜欢你,他们就是嫉妒你得喜欢才胡言乱语的。”
宜修摸了摸弘晖的头:“你阿玛说得对,弘晖长大了,该有自己的想法了,不要被旁人误导。”
弘晖赖在胤禛怀里,紧握宜修的手,就这样沉沉睡去,一夜好眠。
胤禛和宜修脸黑如锅底,没想到还真有人打算拿弘皙、弘晋作筏子,离间他们和太子夫妻的关系。
不是老三就是老八,十四也有可能,当然,后宫妃嫔也肯定少不了,惠妃、荣妃、宜妃可不是吃素的。
无论是谁,都把手伸的太长了。
思量再三,夫妻俩决定跟太子把话说开,背后之人行的都是阴险招数,最怕的就是煌煌大道。
果然,太子知道弘皙、弘晋所作所为后,勃然大怒,直接让何玉柱把俩孩子送回了京城,顺带全面摸查俩人身边的所有奴才,只要有嫌疑,一律杖毙。
这一下,狠狠遏制了众人背地里的小动作。
康熙难得赞赏了太子一句,“够果敢!”
确实,太子往日有些感情用事,太子妃生明德之前,宠妾灭妻,搞得毓庆宫乱了套,若非太子妃立得住,早就闹翻了。
明知底下人有错,为了党派不散,为了自身利益,再三维护,从索额图到奶公凌普,再到奇普、托合齐,哪一个不是这样。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康熙盯着太子一字一顿的说,“治国如治家,规矩法度最重要,如果你带头破坏了规矩,那就家不成家,国将不国了。你若能牢记这一点,朕也能放心。”
“儿臣惭愧,儿臣谨遵皇阿玛教导。”太子许久未曾听见康熙这般谆谆教导,心里莫名欢愉了许多。
“弘皙、弘晋过于争强好胜,需要好生管教管教,太子妃有孕,让平妃、僖嫔先看顾着吧!”康熙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纵容他们了,以至于让人有机可乘。”
太子走后,康熙想着今日弘晖没来,问起了梁九功,弘晖正和弘春喂养红枣马。
两人好一顿捣鼓,定了红枣马的名字——大将军。
一听这名字,正在跑马的十四胤禵,忽的打了个寒颤,总感觉哪儿不太对劲儿。
宜修忍着没笑出声,这名字取得好,就是把未来的大将军王给吓着了。
一匹马叫大将军,让未来的大将军王情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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