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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逃离兴宁府之人不计其数,有人只是嘴上说说,而有人早已付诸行动。

可有人真正逃出去了吗?

没有。

因为府中新来了个将军,他是活阎王。

他不允许府中任何一人出去,更是直接下令——偷跑者,以律处。

也有人无视命令,依旧想逃跑,但他们尽数失败,甚至还被统一关在一所民宅之中。

“他该死!”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被关押之人面目狰狞,“自己来送死就罢了,还要拉上咱们垫背,我若真染上天花,就是拼了命也要去寻他,让他也染上!”

生死面前,人人平等。

若真豁出去,谁不是只有一条命来拼?

在日复一日的压抑中,这些人对余九思和蒋至明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蒋府。

偏院中,余九思与李时源爆发了相识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二人梗着脖子,谁也不肯让步,李时源更是第一次拿出了长辈的架子来:“老夫是医者,且年长于你,此事,你必须听老夫的!”

余九思从怀中取出令牌,直怼李时源面门:“本将乃为将,此事当听本将的,且你为医者,若你来试......”

“叩叩叩——”余九思话音未落,偏院门被敲响,蒋至明声音焦急:“余郎将,本官听张大夫说,李大夫制成解药了?”

他不知道李时源要几头牛来具体做什么,但他知道一旦事成,兴宁府便有救,所以唤那物为“解药”。

不待余九思开口,蒋至明便径自推门而入,与他同行的还有“逃跑失败”的蒋夫人,他们与余九思二人一样“全副武装”,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

李时源见他过来,缓缓点头:“牛痘已养成,只需要提取痘液,使人先染上牛天花,痊愈之后,此人便不会再染上任何天花病。”

蒋至明闻言猛吸一口气,瞪大双眼道:“这解药,它、它......”

他想了片刻,才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它以毒攻毒?”

这算哪门子解药!

牛天花,牛天花,听名字也知道,“牛天花”也是天花啊!光是“天花”这两个字儿,便够让人直打怵。

蒋夫人心中想法与蒋至明一样,但她不敢贸然插嘴,只是攥紧了手中帕子,看向李时源。

只见李时源摇头,安慰道:“蒋大人,您听老夫说。牛天花虽是天花,但却没天花那般厉害。染上之人会有病症,却不严重,也不致死。”

蒋至明听到“不严重”后舒了一口气,蒋夫人却先他一步疑惑道:“李大夫,妾斗胆一问,此法......可有人以身试过了?”

她这一问,使得李时源与余九思不禁互看一眼。

李时源抿唇,先一步答道:“未曾,老夫正要身试。”

“什么?”蒋至明陡然反应过来,问道:“那就是之前无人尝试,效果如何还未可知?”

蒋至明心中明白,无论李时源将话说得多好听,这都是个冒险的法子——“无人尝试过”这几个字,实在是太过沉重。

但眼下的兴宁府,绝不能放过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就算危险,那也要试。

只想了片刻,不待李时源回答,他便直接拒绝道:“不行。你是大夫,只有你一人懂此法,若途中有何变故,你要本官与余郎将当如何?”

他与余九思一个文臣一个武将,与悬壶济世的医者八竿子打不着。

而如今李时源才是整个兴宁府的希望,若李时源在“试病”出了岔子,他与余九思除了两两相望干瞪眼,还能如何?

余九思见蒋至明与他意见相同,直接站起来,将佩剑放在桌上。

“李大夫,你也听到了,蒋知府的意思也是本将的意思。你是唯一懂此法之人,必须时刻观察试验之人状态,以防突发情况,所以谁都能第一个染牛痘,但你不行。”

蒋至明正要点头附和,便听余九思接着道:“所以还是本将来试最好,本将本就是武将,身子骨好,也扛病。不要浪费时间,现在.....就来吧。”

蒋至明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来试?

余郎将?永宁伯的亲孙子,余郎将来试?

他方才便想过不少“试病”人选——身强体壮的府兵、将士,牢房里关押的犯人,亦或是出银子让愿意的人来试。

但他从未想过这个人会是余九思。

“不行!”蒋至明猛然上前,对余九思摇头道:“你不行,你不行......若你在兴宁府出了事儿,那本官一百条命都不够赔你的。”

他一个小小知府,哪里受得住永宁伯的雷霆之怒?

到时候不死于天花,都要死在永宁伯手上了!还是极不体面的死法!

光是想到这儿,蒋至明都吓得浑身打哆嗦。

他咽了口口水,看向院外:“府中多得是人选,本官现在、现在就去给你找几个来!余郎将,就当是为了本官这条小命,你也千万冲动不得啊!”

说罢,他急忙提腿朝外走去,连身旁的蒋夫人都顾不上。

“蒋大人!”余九思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要找谁来?犯人?府兵?亦或是给大笔银子,让百姓来试?”

他口中所说人选,几乎与蒋至明心中所想一模一样。

还不待蒋至明开口应答,便又听他说:“犯人长期关押与牢房之中,牢房是什么地方?而他们身体状况如何,想必蒋大人比本将更清楚,若是试验失败,人命与时间皆耽误了去。”

蒋至明闻言张了张嘴,下意识辩驳道:“可没有犯人,也有其他......”

“其他人?”余九思摇头轻笑:“此法在你我眼中都是险招,更何况旁人?谁的命都是命,没几个人会真的愿意以身来试。与其给有心之人留下话柄,还不如本将来试。且本将来试,百姓才会信服。”

自他小时候起,便有不少人面带艳羡地对他说:羡慕他姓余,羡慕他是余家人,他的命很金贵,旁人不可与他相比。

可余九思却从不如此觉得,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要与旁人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