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外面已经人山人海,木子怀疑大宋百姓都有隐身术,平时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忽然一下子冒出来就是人山人海。
木子忘了,这个时代的百姓对军队充满了厌恶和恐惧,看到军队来了躲还躲不及呢,谁会凑上来?
今天不一样,因为大营门口树上帮着刘麻子和他的手下。
刘麻子其实也是本地人,从小没了爹跟他娘过日子,也是个苦命人,后来老娘没了就渐渐没了约束。终于有一回去人家里偷东西被抓了个正着打了个半死。这厮发了性子,晚上摸进去杀了这家人老少七口。
后来就跟几个地痞住到了山上专门劫道,再后来人越聚越多,胆子也越来越大,最终为祸一方,在方圆百里成为能止小儿夜啼的祸害。
今天还没到中午,领路的向导回去了,大肆吹嘘大帅人马如何神勇,把贼人都捉回来了,其实两个向导因为害怕都离得老远。
有员外不相信,打发人来看情况,一看不打紧,大营门口绑着一溜人,仔细一看正是刘麻子一伙儿,下人赶紧回去报信,等员外们跟县太爷带着人和东西赶过来,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有个财主向县太爷汇报道:“老父母,小的数过了,一个不少,全数都在”。
众人一听,好嘛,大帅真实在,昨天说过了中午来听信儿,这过了中午都绑这了,全部生擒活拿,一个不漏。
知县不吱声,只是摸着胡子眯着眼看着想事儿,有人凑过来道:“老父母,刘麻子这一害算是除了,剩下的就是怎么伺候这位大帅了,您看……咱们这能行吗?”
昨晚上大伙儿跟县太爷商量了半宿,最终决定做两手准备,如果事没办成,大伙儿就再凑一些东西送来,另外再凑一千两银子给大帅,应该能应付过去了。
如果事办成了,东西当然要加倍送,银子一千两是肯定不行了,至少要准备两三千两。
没想到事不但办成了,还办的你半点都挑不出毛病,五十三个贼人一个不缺,还都是活的,让你讲价钱都找不到借口。
知县开口问道:“你们可知这大帅姓什么叫什么?”众员外都摇头,还真不知道,咱也没敢问啊。
按理是要有旗子的,上面有官职和主帅的姓,问题是木子这个副帅是临时捡的,没有旗子,所以西路军行军的时候,旁人根本不知道这是哪路兵马。
知县道:“县里和州里的赏格都带来了,本县又额外出了五百两纹银犒赏士卒,加上你们的应该够了,这武夫若是要的少就在给他些,若是贪心不足,本官就与他理论一番”。大宋文臣对武将天生鄙视,武将不贪财就不是武将了。
木子走出来的时候,知县就瞪起了眼睛,到了近前,自然有人介绍双方身份,木子的身份就是大帅,毕竟他们也不敢问问你姓什么。
知县姓周,留着长须,看上去挺白净,三四十岁的样子,木子也不敢确认,毕竟因为猜岁数被打过脸,反正都是酱油,无所谓了。
木子抬手道:“周大人有礼,本帅身体残缺,不便行礼,莫怪”。太祖爷的规矩,平级文武见面了,武将要先向文臣行礼,当然了,木子根本就没个品阶,也幸亏少了条胳膊,不然按现在的品阶,木子得跪下磕头。
客气了几句,木子有点不耐烦了,大热天的谁稀罕在这陪你个龙套墨迹。直接说道:“人都在这里了,周大人看看若是没错,就把犯人都带回去吧,大营门口属实不方便”。
五十多个土匪已经在这晒了一天了,又渴又饿,当然也不会有人给他们解开让他们方便一下,结果你自己想吧。
周知县早有准备,二话不说,让衙役们把人一个个绑到车上拉回县里大牢,百姓们一路跟着走了,看热闹的有,咒骂的有,一个劲往上冲要咬人的也有……
百姓们跟着押犯人的车走了,场面清净下来,员外们也做好了被宰的准备,不管怎么说,刘麻子除掉了,除的干干净净,再出些银钱也没什么。
这时候当然不能知县大人打头阵,要员外们先拿出诚意,再听听大帅的意思,最后才是知县大人一锤定音,有员外上前刚要开口,知县大人却先说话了。
“敢问可是木大帅当面?”周知县小心问道。
木子点头道:“确是木某”。周知县心道,这就对了。木子一条胳膊的特征太明显了,朝廷大力宣传庆州之战,周知县当然熟悉最近的这位风云人物的特征,刚才木子出来他就怀疑,现在确认了。
周知县刚要郑重见礼,这可是大功臣啊,必须郑重。
旁边却有几个员外摔到地上,娘咧!一个个跪到地上道:“原来是木爷爷”。
木子一阵头疼,这都是什么毛病?庆州那边的风传到这边来了,都喊自己爷爷。
实在不想再跟他们磨下去了,木子主动指着后面大车问道“这些是……”
周知县道:“木帅,刘麻子一众贼人州县都开出了赏格,州里一千两,县里五百两,木帅为本县除此大害,本县再添五百两给木帅犒赏士卒,至于那些都是本地乡绅为木帅准备的劳军之物”。
木子点头道:“多谢周大人和诸位的盛情了,周大人行文的时候就莫牵扯本帅了,军中尚有军务,本帅不能久留,就此别过吧”。说完也不跟他们客气,扭头回营了,有士卒过来搬运东西,没多大功夫都走的干干净净。留下大营门口的周知县和一众员外在那出神。
周知县一直在琢磨要请木子去赴宴的,庆州大胜要办个庆功宴吧,大帅远来要办个接风宴吧,这次抓了刘麻子更要办一场吧,走的时候肯定还要有送行宴吧,这是公的,还有私的呢,虽然文武殊途,但观木帅人才儒雅,不像是粗人,应该是能一起聊聊诗词风月的,同年书信里说那两句诗很可能就是木帅所作,还想探探口风的,这……
众员外都在一起感叹,原来是木爷爷,怪不得谈笑间就把刘麻子全生擒活捉了,西夏名将火树都被阵斩了,刘麻子算什么东西?
有员外道:“早知道是木爷爷,我等这劳军之物……”
有人接话道:“是有些多了,我看木爷爷也不在意这些,料想少一些也无妨”。
一圈人齐齐离他远了两步,“呸!舍命不舍财的东西,木爷爷不计较这些,若是计较,阖县百姓加一起都不够他老人家一顿饭的功夫,庆州西边西夏贼人的尸体把山谷都填平了,他不计较,我等能不计较吗?莫说木爷爷抬抬手帮咱们除了大害,便是不出手,我等能不竭力劳军吗?”
准备了东西和银子,那是为普通军将准备的,木帅是普通军将吗?这事办的漂亮了够吹一辈子的,将来见了人说一句,那年木帅带兵从我们这过,曾与木帅有过数面之缘,我等还给木帅准备了什么什么劳军,是不是有面子?
众员外急匆匆回去准备东西了,周知县也上车回到了县衙,这么多犯人押在牢里要处理很多事。
比如要向州里行文汇报,刘麻子是要犯,行文要谨慎,木帅说不要牵扯他好理解,过路的大军干涉地方事务是犯忌讳的,你个带兵的将军帮地方上剿匪是几个意思?带兵的就是带兵的,跟地方上亲密是大忌。周知县必须把木子摘出来。
一篇行文一气呵成,地方乡绅某某组织乡勇若干,趁夜捉拿,完事。
周知县心里一动,开始写信,这是个机会啊,什么机会?结交人脉的机会,契机就是木帅。
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木帅这支军队没有旗号,也没有上级行文,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有这支军队过境。然后有人给你写信来了,告诉你最近的风云人物木帅带兵要从你那过,大概什么时候,你若有心结交可要留意了,另外若是境内有什么难办的山贼悍匪可以让木帅顺手帮你除掉,只需耗费一些劳军之物罢了。
这就相当于你是某地官员,有人跟你说有个大人物微服私访到你那了。你会不会觉得告诉你的人够意思?有机会你会不会顺手帮他一把?这一来二去的大家就是好兄弟了,这就是人脉。
周知县连续写了四五封书信,靠在椅子上对自己的急智暗暗得意,这可是大人情啊,他送出的可不止是书信,送出的还有政绩和银子啊。
比如某地知县接到周知县的信,心领神会,接到木帅,首先你就在本地混到了好名声,毕竟现在木子在民间名声很是响亮。然后如果本地有什么土匪凶人就可以求木帅出手帮忙了,除了害是不是有了政绩?
这事妙就妙在还有文章可做,比如你让木帅为本地除了害,本地乡绅是不是要表示一下?表示多少合适?本官是不是要代为转交?明白了吗?
什么?本地没有土匪?笨!没有土匪,木帅过境你就打算装不知道?当然要代表本县父老表示一下心意了,那么表示多少?当然是你说多少是多少,你上报多少是多少啊,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