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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脏水提到门外倒掉,又提来一桶热水倒在浴桶里。

杨溪看向趴在床边边上的孩子,发现他的手在被单上留下几道清晰的抓痕,皱了皱眉。

这个瘦得出奇的孩子,太脏。

得洗干净。

杨溪虽然同情,也对原身的做法万分不耻,但她对脏乱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但当她伸手去够苏顺年时,这孩子东躲西藏,恨不得钻进床底下。

“苏顺年,过来,快点。”

她可还等着吃饭呢,这父子俩一个两个都磨磨蹭蹭,不知道是什么脾气。

杨溪加重的语气让苏顺年更害怕了。

每次靠近娘,娘都是连踢带踹,骂骂咧咧说他浪费粮食。

小东西窝在墙角,恨不得能钻进墙里去。

苏迎岁挣扎着想起身,却只把身上的被褥挣开,露出光裸的上半身。

“你别……”别欺负孩子。

杨溪捡起一件衣服就套在他头上。

“刚刚还害羞的不行,现在连衣服都不准备穿了吗?”

她翻过屋里的衣柜,倒是有几身干净的男装,只是女子穿的衣服全都是穿过的。

她一扯开柜门,差点被扑面而来的脏衣服活埋了。

至于这个孩子,暂时没找到他的衣服,只好先将就着,用苏迎岁的衣服暂时顶一阵。

苏迎岁愣愣的被摆弄着,穿好了上半身。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身上的污垢被洗了去,还换上干净的衣服,前所未有的舒服。

难道这个女人是准备让他干干净净的死?

想起女人之前的辱骂和欺辱,他又推翻了这个猜测,她没这么好心。

他们这个荒诞的家里,唯一能图的,也只有苏顺年了。

她还是想卖了顺年吗?

杨溪把裤子放在他旁边,想起他不愿意被自己看见,“你自己穿上,我给顺年洗个澡。”

她准备去把满脸抗拒的小崽子抓来,却发现手上传来一股力道。

苏迎岁死死攥着她的袖子,而后抓住了她的小臂。

“你要是伤害顺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许久没有活动过的手指干涩无力,带着不健康的苍白,没什么肉,显得更加修长。

把杨溪的手勒得生疼。

想起原主做过的事,杨溪知道他们俩为何如此恐惧。

她尽量忽略手上的痛感,在床边蹲下来。

“夫君。”

应该是这么喊的吧?

她不大确定,记忆里原身喊这个男人都是叫“死瘸子”“废物”的。

苏迎岁听得这个称呼,整个人都是懵的。

杨溪自己也不大自在,但不说清楚,看起来顺年是不愿意洗澡了。

“夫君,你听我说。之前种种,是我糊涂,以后不会了,我没有要卖掉顺年的心思,只是他身上太久没洗,给他洗个澡罢了。”

苏迎岁听到的:阿巴阿巴阿巴……洗干净才能卖个好价钱…阿巴……

他冷冷一笑,“杨溪,你这又是玩什么把戏?我已经是个废人了,要杀要剐都随你,你别冲小孩子下手!”

杨溪一个头两个大。

咋那么倔呢?

“这…你要怎么样才肯信?我不会再伤害顺年了。”

急死个人。

苏迎岁盯着她的眼睛,眼里的恨意和绝望都快溢出来,像是濒死的野狼,让人不寒而栗。

“你发个誓。”

这个女人不知道有什么图谋,居然装得这么假,他倒要看看她能演到什么时候。

杨溪默默鄙视了一番封建迷信。

苏迎岁挺大个人,居然信神佛。

不过看着渐冷的洗澡水,杨溪如他所言,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

“好,我发誓我杨溪日后绝不伤害苏顺年,绝不把他卖了换银子,如违此誓……”

她还没想好该得到什么样的报应。

苏迎岁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不如就不得好死吧?”

他可太希望这个女人去死了。

可若是没个人守着这里,他一个废人,顺年还小,家里所谓的骨肉亲人自会露出豺狼虎豹的一面,将他们俩连皮带骨拆吞入腹。

苏迎岁讥诮地等着看女人难堪的嘴脸,认为她不可能会愿意发这种毒誓。

毕竟事关性命。

杨溪却在想,这苏迎岁着实是个温柔之人。

原主都这样了,早该不得好死,他却连几句难听的话都憋不出来。

她随口应道,“行啊,如违此誓,我杨溪不得好死,天打雷劈,五雷轰顶,千刀万剐遭天谴。”

够狠!

这个时代的人,是相信誓言会成真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

苏迎岁被她的誓言之歹毒惊到,手上力道松了松,抿着唇不再说话。

似乎于心不忍,又觉得自己太心软。

杨溪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苏迎岁,把他的手扒拉开,朝苏顺年伸出手。

“过来,娘给你洗澡,这水都不热乎了,你赶紧。”

苏顺年还想躲,被她拉到怀里。

这孩子轻得跟片叶子似的。

明明三岁了,身子却和头不成比例,和刚出生的孩子似的,脑袋大,脸上没半点婴儿肥,一张瘦巴巴的皮贴着骨头长。

叫人心疼。

被杨溪抱在怀里,苏顺年很是紧张地闭着眼,两只手握在一起,浑身发抖,紧紧闭着嘴,一声不肯吭。

要是娘想偷偷打他,他不能叫出来让爹担心。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来。

娘第一次这样温柔的帮他脱衣服。

很快脱了个干净,杨溪把苏顺年抱起来,让他扒着浴桶壁,自己给他搓洗。

除了灰尘汗水,他身上倒是比苏迎岁干净许多,没有其他异味。

想来是在外面,学着大人的样子,在水池水沟里,自己囫囵洗过。

杨溪没什么经验,控制着力道不敢太用力,一下下地搓着两列排骨。

真是皮包骨头的瘦啊,还处处是淤青。

小东西绷紧着皮,咬牙等了半天,只等到力道偏轻的擦拭,因为太过轻柔,还有些痒意。

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发现娘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大人说的那种“咬牙切齿”的凶,反而像是牙疼。

“娘?”

“嗯,怎么了?”

小家伙极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她,察言观色的小模样叫人鼻头一酸。

终于确定娘没生气,他用瘦巴巴的小手拍拍肚子。

“娘能不能给年儿一点点吃的?年儿真的很饿,一点点就好了,不用很多。”

他表情认真地比划着,表示自己吃的真的很少。

杨溪把他裹进苏迎岁的中衣里,打了个蝴蝶结,也放到床上,提起洗完的脏水。

冲他温和一笑,“行,等着,娘去拿吃的。”

她前脚走出门,后脚父子俩就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