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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抽抽搭搭个不停,声音很是刺耳。

让苏迎岁不由得担心他这样哭,会不会惹杨溪不高兴。

杨溪正感慨着怀里男人的体重之轻,她一个姑娘家抱起来居然不觉得费力。

视线扫过顺年脏兮兮的脸,心软了好几分。

“那你跟过来。”

顺年光着脚丫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像是抓什么救命稻草,紧紧跟在杨溪身后。

苏迎岁不赞成地朝他摇头,他只当没看见,亦步亦趋地跟着。

恐惧的心里带着点坚定。

要是卖了他就能换爹活着,就让娘把他卖给那个可怕的大爷好了。

他不怕,真的!

屋外的光线是强烈的,即使苏迎岁接触到光的一瞬就闭上了眼睛,刺眼的光还是扎的他眼睛生疼。

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的阳光了。

他捏着无力的拳头,抑制不了泪水疯狂流窜,在苍白干瘪的脸上肆虐,却忍不住还想睁眼去看。

就要死了。

他这样的人,怎么还敢生出留恋之心呢?

光打到苏迎岁的身上,给他镀了层金色。

杨溪第一次真切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他是病弱的,但惨淡和苍白难以掩饰他如雕似刻的精致脸庞,犹如神赐。

浓密细长的睫毛遮蔽了他的眼眸,泪水还粘了几绺乌发在脸上,带着丝病态的破碎的美感。

若他好好站着,在哪里都是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杨溪把人抱进了属于她的那个房间,放进浴桶里,后面还跟着个小尾巴。

那双无力的腿立刻就要弯下去,杨溪连忙伸手扶住。

苏迎岁睁开眼,被眼前这个亮堂又宽敞的房间闪到了眼睛。

顾不上眼睛还在生疼,他近乎贪婪地用视线去捕捉周围的一切,想在死之前最后看一眼。

就一眼也好。

杨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放在浴桶里不行,便将他又抱起来,放在旁边的长椅上。

长椅不宽,躺在上面要是动了,很容易掉下来。

“你不要乱动,我去拿热水。”

叮嘱完,杨溪就匆匆跑去厨房。

水应该烧的差不多了。

她身后,苏迎岁缓慢的转动着脑袋,仿佛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随时会塌成一堆破烂。

他的睫毛颤了颤,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是要烫死他吗?

这个死法倒是比饿死好些,毕竟要痛快许多,再说,他也早已忘了热水接触皮肤是什么滋味。

那么,就这样吧。

旁边的苏顺年已经止住了哭,嘀嘀咕咕地对着他碎碎念,“爹啊,我们逃走吧!我们去山里待,我摘野菜养你。可是山里没有锅,生野菜是涩的……”

他近乎迷醉地看着面前的孩子,虽不是亲生,却已经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会受苦,但活着,总该比死了好。

“要不然还是叫娘卖了我,这样就能养的起爹了,我不怕的,爹,那个大爷说买了孩子去享福呢!”

苏顺年才三岁,他理解中娘要卖了他,是因为养不起一家人了。

而不是事实上的,原身把钱挥霍光了。

“别乱说,年儿乖,在家好好干活,你娘就不会把你卖掉了。”

最后一句话,苏迎岁说得很干巴,很无力。

他并没有这样的把握。

只是人死如灯灭,他再想如何纠结,也是无用了。

杨溪已经拎着一桶调好水温的热水走进来,把水拎起来倒在浴桶里。

“好了,你赶紧把衣服脱了。”

她等着把人扶进去。

苏顺年还小,没想那么多,见爹和娘难得心平气和地说话,只用一双大得有几分怪异的眼睛看着这一切。

苏迎岁又剧烈地哆嗦一下,心头凉意更甚。

连衣服都不给他留吗?

虽然他看淡了生死,可……这般不着寸缕,也实在太过……

杨溪见他不做声,猜测可能是他的手也在长时间的闲置中变得僵硬了。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太长时间不用的身体关节是会退化的。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开始帮苏迎岁脱衣服。

原身做出来的事,她这个占了人家身体的外来者不得不负责到底。

好在苏迎岁虽然身体变得紧绷了些,倒没说出“别碰我”这种嫌弃之语。

她也就默认他同意,把衣服一件件往下拆。

每一件衣服,似乎都浸着汗水味和浓烈的臭气,显然许久未换了。

当杨溪的手碰到裤子时,苏迎岁终于有反应了。

他的睫毛颤啊颤的,手拽着裤子不肯松口,嘴嗫嚅了半天,憋出一句,“求你了。”

杨溪怀疑这男人是个间歇性哑巴,洗个澡反应大的跟上断头台似的。

“什么求我了?你说明白一些。”

难道是害羞了?

苏迎岁却觉得,这是这个女人最后的羞辱。

他几乎快要哭出来,却又带着种“反正都要死了”的摆烂情绪。

“求你了,给我留条裤子。”

他低着头,声音细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杨溪心道果然如此。

他们俩并不是真夫妻,他不愿意让自己瞧见身体。

还挺守男德的嘛!

杨溪并没有丝毫旖旎的念头,苏迎岁的身体长时间没动,肌肉萎缩的很严重,她心里只有心疼。

“不行就算了,你别卖顺年,我都听你的。”

苏迎岁做好心理建设,拉着裤腰带的手松了,有些忐忑的看向杨溪。

可别改主意了。

杨溪撇撇嘴,闭上眼睛,干脆利落把他剥了个干净,“行了行了,洗澡水都凉了,你赶紧洗,我不乱看。”

没等苏迎岁反应过来,他整个身体都被浸入到恰到好处的温软中。

杨溪紧紧闭着眼睛,伸手扶着他的肩膀,防止他滑下去。

苏迎岁不可置信地感受着周遭的温度,发现连皮都烫不红。

这水清澈得他不敢洗。

平日就算是喝的水,也是顺年偷偷摸摸打来的冷水。

原来杨溪没准备烫死他吗?

心底的贪念疯狂滋长,像野草一样四处攀生,他似乎更不想死了。

“洗啊,顺年还等着呢,你得快点,再磨磨蹭蹭就我动手。”

半晌没听见水声,杨溪也是无奈。

她摸索着扯过擦身子的布,帮苏迎岁擦后背。

苏迎岁感受着身后传来的触感,不知该作何感想,可那丝丝痒意,竟像嵌进他心里般,挥之不去。

“前面自己洗,你的手已经这么僵了吗?”

并没有亲自伺候过人的杨溪把布丢还给他,催促他赶紧洗。

她也羞啊。

苏迎岁机械地随意搓了搓。

水温差不多凉透了,他就被再次抱起,粗鲁地擦干,丢在床上用被子裹成了茧。

杨溪把一堆衣服丢给他,“你能穿的先自己穿,不能穿的等我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