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名县可不是青阳县这等被认为是官员流放之地的下等县。
那是在整个江南西路都排得上号的县城,青阳县跟人家根本比不了。
这么说吧。
青阳县整个县城,加上宋康,秀才也才三人。
但茂名县,秀才功名的举子有三十余人,举人功名的近十人。
那裴家又是何种存在呢,那就是县首富的存在。
这样再想想,余吉利和童路在茂名县闹的这一出该有多大。
这两人倒好,居然就没事人一样赶着牛车去办年货了。
两个徒弟这段时间着实辛苦,他们跟宋圆圆聊了这几日发生之事,约好了明日一起去砍竹子,便回家睡觉了。
厨房忙到中午饭吃完,终于空出了一口锅。
宋圆圆熬了一大锅卤水,辅一烧热,那香味就飘得老远。
不过一刻钟,郭大嘴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她也不进来,手撑在厨房门框上,踮脚往里看。
“呵呵,圆圆又卤菜呢!”
“是,正烧卤水呢,一会啊,我把锅架祠堂门口去,您要有什么想卤的,都可以拿去卤,顺便麻烦您也通知别家一声。”
郭大嘴一听,高兴得身子都轻了三分,“诶诶,好好的,我这就去。”
哎哟,终于不用闻着这味流口水了。
宋家之前的卤水还在,一天热一回,越卤越香。
这锅卤水就是专门给余吉利煮的,临时想着让村里人搭个味。
大锅里的卤水煮好,宋圆圆盛出一份装到陶砵里给余吉利留着。
锅里剩余的装到两个干净的小木桶里,晚橘担着,早樱提前去祠堂门口烧炉架锅。
不得不说,郭大嘴还是厉害,堪比公社时期的大喇叭。
这一会功夫,祠堂门口已经等满了端着锅碗瓢盆的人。
每样菜卤多久,早樱这个吃货早就熟知,留着她在祠堂帮忙,宋圆圆直接带着晚橘去了老宅。
宋圆圆他们到的时候,余吉利和童路正在给祖宗上香。
等走近一看,好家伙,长长的条几上摆满了牌位,原来余吉利说的热闹不是假话,可不是热闹得紧!
余吉利把香插上,赶紧冲过来接走晚橘手上的陶砵,深深地吸了口气。
“就是这个味道,真是香死人了,童路,快,快去把咱们买的鸡啊肉的都卤了。”
宋圆圆这才认真地打量起了童路,很俊朗的一张脸,身材欣长,长年的下人身份,他习惯低头,背微微前倾。
童路跟宋圆圆点点头,算是招呼,接过陶砵,声音低沉,“不知道卤这个有什么讲究?”
“晚橘,你看他要卤些什么,教教他。”
“是,姑娘。”
宋圆圆跟余吉利则是到了院子里,一人坐个小马扎。
“听说你跟童路大闹茂名县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吃饭喝酒碍着谁了,还有啊,他们吃我的喝我的,回头又被林祯举收买了,我就不兴问一声啊?”
“行了啊,这也没别人,你就别跟我说这些虚的了。说说吧,你怎么把林祯举腿弄断的?”
“姨父,我父亲的腿真的是你弄断的?”少年的惊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圆圆也在呢……”门口带路过来的郭大嘴尴尬得想哭,她就是想着给先生卖个好,这整的。
来的人正是林祯举的儿子林朗,宋圆圆的前未婚夫,这是第三回见了。
少年人比上一次见要消瘦些,眼眶突出,少了些少年人的鲜活,添了几许愁色。
“谁说的,可不兴瞎说啊,你爹腿断的时候我喝得昏天暗地,在客栈睡呢,我那两个弟子还有客栈的小二都可以作证。”
“再说了,你父亲出事那宴是你父亲请的,你父亲是你母亲扑倒的。
“那就算弄断,也是在场的人逃跑不及不小心踩到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你父亲腿是我弄断的,你报官抓我啊”
“你这孩子,以前古板点吧,好歹明事理,如今怎么蛮不讲道理呢?”
“圆圆,幸好你跟他退亲了!”
不是,她突然扯她干什么?她就坐着碍着谁了?
余吉利话密得林朗几次想说话都插不上,面红耳赤地站着,手足无措。
也不管他们什么想法,余吉利说完就往后院跑,他已经闻着香味了。
宋圆圆倒是无所谓,这是赵家沟村,她坐在自己家,要尴尬也是别人尴尬。
林朗这人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小,还是缺心眼。
按说,如今不论是他林家,还是外家裴家都乱成一锅粥了。
他不去安抚家人,思考应对之策,居然天真的想来找余吉利要个说法?
他看余吉利那副“四郎负我”的悲痛表情,宋圆圆表示腻得慌。
物是人非事事休,林朗耷拉着肩膀。
以前别人总称他为天才少年,恭维有加,如今事到临头,才觉得一无是处。
他敬重的姨父,被疼爱他的父亲和小姨背叛。
如今父亲和外家,灾祸连连,姨父肯定脱不了干系。
来之前,他只想要一个结果的,此时想,有结果又能如何?
一切都回不去了,昨日因今日果。
旁边的少女,明眸皓齿,悠然灵动,百闻不如一见。
父母退亲,他明知落井下石,还是默许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非不信也,敬鬼神而远之。
他有大好前程,万一真的被克怎么办?大丈夫何患无妻!
他悔了,他如今才知道流言多么伤人。而宋娘子却能以十岁之龄扭转乾坤,越了解她,越知道,她有多护短。
若他还跟她有亲,她如今会如何处理?
林朗想想,又自嘲一笑,罔他一心只读圣贤书,想当书中君子,如今心中所想,与那小人何异?
院子就那么大,宋圆圆很难不注意到他,见林朗一会忧伤,一会高兴,一会又无奈地。
这孩子怕不是疯了吧?
他抬脚了,他过来了,他想干什么?
宋圆圆眼睛朝屋里看,也没个人出来。
林朗停在宋圆圆三步远的地方,一揖到底。
“宋娘子,之前退亲,乃吾之过错,如今娘子无忧,朗甚为宽慰,他日,朗若鹏鸟展翅,再来拜会娘子。”
这说的什么屁话?
“我没有……”
宋圆圆话未出口,少年已经匆匆遁走。
余吉利掐着点出来,眼里尽是揶揄的笑意,“他想你等着他,以后还来娶你。”
宋圆圆气闷,“你那便宜外甥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还鹏鸟展翅,他怎么不上天呢?”
“那小子有几分文气,就是迂腐了些。真有那么一天,人家那身份配你的身份也不亏。”
“诶,说话就说话,你拿棍子干什么?”
“我叫人的啊!是那小子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我说的身份,你又不是讲究身份的人……”
“你不能欺负残疾人啊,童路!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