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敏眼底并无太多失望,毕竟这话只是探路石。
只要探路石扔得足够用力,能炸起一片涟漪,下面的话才足够波澜不惊,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那……能不能请你出面,让郭大夫给我看看?”话是说出口了,但柳敏还是羞耻地垂下眸,继续道:“我去找过郭大夫,即便出诊金,他也不肯给我看。所以我想,我想……”
“你忘了我爹是怎么出的事?”刘家墨打断道。
柳敏咬着下唇,“对不起……”
“出事后,你又是怎么装疯卖傻,躲避责任?被拆穿后又是怎么回你的娘家继而二嫁?柳敏,你现在这副德行,完全是你咎由自取。你都没念夫妻情分了,现在看到好处,就跟狗闻到屎一样找上门扮可怜了?”
柳敏抬起下巴,难堪道:“你非要这么说我吗?”
“不是我怎么说你,是你干的都不叫人事儿!”刘家墨越想越觉得恶,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耐,“自己嫁了人,还不准我给喜欢的姑娘献花,你当你还是我刘家人?还指望我给你守寡不成!”
刘家墨:“天天的,长得不漂亮,想得挺美!”
“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
“当初怎么没见你可怜可怜我爹!”
“家墨……”
刘家墨手握拳,挥舞了两下,“赶紧滚,别逼我打女人。”
柳敏咬了咬牙,最终趔趄地离开。
待人不见了,刘家墨才赶紧安抚哑女,急忙解释,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般:“我、我我不打女人,她,是她太过分了,我才这么放话的……”
哑女比划手语,是安抚他,相信他的意思。
刘家墨松了口气,将野花往她怀里一塞,便噔噔噔跑远了些,“你如果不接受我,可以扔了这束花。如果接受了……我这就回去跟爹娘说我们的事!”
哑女想了想,蹲下身,将野花放在地上。
刘家墨眼底的光灭了下,就见她起身又打起手语来。
哑女:你让我想想。
想想?那便是有机会。
……
走了一天多的路,柳敏草鞋早破了,现在饥肠辘辘,也知夫家不会给自己留饭。她来到水缸前,用葫芦瓢灌了几瓢水,就听继子在院里阴阳怪气。
“娘这是去了哪里?一天一夜没消息,连小弟也不管了。”
郭盛安不肯出手,刘家墨不待见,她生自己孩子的希望渺小,只得走到院中,将襁褓中的小的接过来,麻利地拴在背脊上。
柳敏:“我去哪儿用得着你个小辈管?你爹问起,我自会回。”
“最好是这样。”
柳敏抬头看了眼天色,掂了掂后背的重量……
腰间熟悉的重量,惹得她腰又僵又重,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若是背着自己的孩子,让她如此边干活,她还能甘之若饴。
可。
背上的不是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刘家墨不能冰释前嫌呢?
为什么郭盛安就不能大方一点,救一下自己怎么了?
她的人生不该如此,明明有希望的啊!
干完活儿,在灶台上忙活。
家里人吃完,各自回房。
屋里,她夫君才问:“去哪儿了?”
“去了趟娘家。”她不敢说实话。
这个男人有那么多孩子,压根不在意她肚子里有没有亲生的傍身。让他知道自己与前夫家的人牵扯上,自己反而没好果子吃。
“嗯,明天跟我一起下地。”大约觉得是自己先不对,便未多过问。
“……好。”
……
六月底,田野里金黄一片,人们开始在田间穿插、干活。
唯有郭盛安家,没有短工,也多得是农户帮着干活。这些人大都是来求医的。
他们勤勤恳恳,快速收割完,还不忘将地里麦穗捡干净,想落下个好印象。
郭盛安原是想去一趟镇上的,被村长叫住,询问天气一事。
郭盛安想起来,今年三月播种时的春雨,下得让人猝不及防。
村长代表临水村所有村民来询问接下来几天气候,好做准备。
郭盛安观了眼天色,只道:“我最多只能预测近15天气候。不过未来15天都没有雨,大家可以按照往年进度来。”
村长给郭盛安递了块豆腐,“大郎,你是个本事人,那以后收割季……”
郭盛安笑着推了豆腐,道:“村长也看到我们家现状了,不缺东西,就不收大家的好处了。但以后我们家落难了,遭人口舌,还望村长和父老乡亲们帮着说话。”
有钱人为什么维持好名声?
有句话说得好,光膀子不怕穿鞋,什么都没有的人,更容易放大内心的负面情绪。凭什么这人人品差,还有钱?是不是老天不长眼?老天不长眼,那我便做正义的使者,反正我什么都没有,我不怕……
做个名声差的有钱人,危险系数会增加。
可以无成本帮到人,还能落下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村长笑得褶子出来,“好好好,我看大郎你打小就有出息,果然,我果然没看走眼。”
村长:“那我这就支会下去。你忙你的去。”
“行。”
家中囤积腌蛋和雪儿的刺绣该送去镇上了。
这次,他带着金宝前往。
大山带来的离别情绪早已消散,准备带金宝这事儿,郭盛安特地寻了夜里的时间,跟二弟和二弟妹在书房协商了下。
“我经常跑外,与金钱打交道,带上金宝更利于他的算学造诣,也对他未来为人待事只有好处。”
郭盛全还没发话呢,小周氏便按捺不住,激动地回:“大哥你尽管带这孩子去!这孩子从小就缺心眼,我正愁呢!
我是见过大哥你带着大山在身边一年的变化,我相信大哥待金宝只会更好!大哥做事,我放心。”
郭盛全不满,扭头看她:“啥都让你说完了是吧?”
小周氏做出请的手势,“你可以补充。”
“你都说完了!!”
小周氏恍然,怜悯地拍了下他肩头,道:“你词少,不用一再强调。”
“我那是词少嘛!”
“那是?”小周氏虚心受教的模样。
“那是你强出风头!”
眼见两口子要吵上,且吵得莫名其妙,不动手不动脑子,一根筋扯得外人都云里雾里的。
郭盛安打断:“言归正传。”
二弟点头,小周氏也顺势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