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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把人带进谢府,门一关,将看热闹的人都堵在了门外。

几个下人原本清清闲闲地偷懒,乍一看见兄妹俩进来,还吓了一跳,又看到谢枝哭得那架势,更是原地慌了神,忙上去围着人。

今日的谢府可谓是一团糟,谢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谢昭手忙脚乱地哄人。

钟叔不明所以,看见跟着兄妹两进来的温时良,还以为自家小姐被这陌生男人给欺负了,忙叫木正将人押着,又想派人去军营里喊来谢父谢母,却人都没出门呢又被谢昭给拦下了。

近日军营里出了些事,谢昭不想谢父谢母再因谢枝的事情费神,所以连谢枝失踪了一整夜的事情都是瞒着谢父谢母的。

昨夜谢父谢母问起,谢昭怕露馅,还串通了卫平野,撒谎说人就在丞相府中。私底下,等谢父谢母两人歇息后,谢昭却是偷偷出了门,带着人在京都找了一整夜。

如今,好不容易找着了,身边却是跟着一个陌生男人。

谢昭瞪着温时良,心里想着若是是这人欺骗他妹,他要如何如何折磨。

温时良也看出谢昭的担忧,面对谢昭威胁的眼神,他只是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谢昭的恐吓被不轻不重地挡了回来,“……”

这穷书生还挺有骨气。

等着耐心将自家妹妹哄好后,才小心询问:”生生,你昨夜是去了哪里?在哪休息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坏人?“声音丝毫没有刚才当街一声吼的气势。

谢枝昨晚就哭了一晚,再加上一夜没睡,如今又哭,头疼的仿佛要炸开,眼睛周围也是干涩发疼。

但她心知谢昭心中不好受,于是擦了泪,顶着一双红肿的眼,努力笑着跟谢昭解释:”阿兄,我昨夜不小心迷了路,是这位温公子收留了我一夜,还带我找到谢府的。“

她有察觉到众人对温时良的警惕,怕谢昭他们误会,谢枝就将昨夜的事说了一遍,过程中省去了江上影和被官兵追赶。

听完谢枝的话,谢昭连同在场的谢家下人都沉默了。

谢昭知道自己这妹妹从小就路痴,完全记不住路,所以也不爱出门,出去的话基本都是靠一些建筑来认路或是他陪着。昨夜京都熄了灯,整条路上乌漆嘛黑的,连鬼看了都摸瞎,所以谢枝说迷路,谢昭也没有丝毫怀疑。

而是问:“昨天午后我去相府接你,但相府下人却说你和卫岚一起出去吃饭了,后来呢,你们各自回家?”

“...嗯。”谢枝不想让谢昭知道中间是江上影扔下了她,于是说:“吃了饭就回去了。”

一旁的钟叔心疼道:“姑娘下次若要出门,就带着几个下人吧,要是您再出事,让老爷夫人怎么受得了。”

谢枝和谢昭都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谢枝从小就安安静静的,又懂事,即使身体不好在边境时也不会给大人添乱,是个从小就让人十分心疼的姑娘。

而且谢家人也没有什么主仆之间的规矩,对待他们几个下人也都是极好。

于是,谢枝的事不难免让在场的几个下人都真情实感的忧心。

谢枝也知道自己不认路的毛病,于是乖乖应下:“好,下次我不会自己出门的,抱歉,让你们都担心了。”

几人抹泪的抹泪,说话的说话。

温时良站着看了一会儿,确定谢枝没事了,才出声告辞:“既然谢小姐已经安全到家,那在下就先走了。”

谢昭递了一个眼神给钟叔,钟叔领会,于是带着人出了门。

谢昭说:“兄台不如留下吃顿饭再走,你帮了我妹妹,这恩情我谢家无以为报。”

“谢公子言重,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温时良说:“如今天色尚早,便饭就不必了,在下还有事,就不叨扰了。”

说完,温时良行了个礼,也没和谢枝告别,转身就要走。

那一身的粗布衣衫衬得他整个人都十分落寞。

“温时良。”谢枝往前追了几步。

温时良回头看她。

“这糕点不是买给我的吗?”谢枝指了指他手中那冷掉的糕点。

“这…已经冷了……”

这糕点是在贫民住的地方,支着的一个破陋小摊上买的。

温时良觉得它不适合谢枝,所以从进谢府到离开,他也没打算开口。

他觉得,谢枝只适合那种装潢高雅的糕点店,散发着热气的松软糕点,而不是已经冷掉的难以下咽的糕点。

就如他,一个毫无功名的穷酸书生,出了谢府的门,今后便再也见不到谢枝了。

谢枝说:“可是我一口都还没有吃。”

“……”

“不能给我么?”

“……”

谢枝上前,说:“糕点冷了热了之后就还是能吃的。”

她从温时良手中拿过糕点,温时良抓得不紧,几乎是谢枝一碰到糕点,糕点就送进了谢枝手中。

她抬头看他,轻声问:“你近日还会在京都吗?若是我想找你,该如何联系你?”

谢枝想着要帮温时良打听加试的事。

但温时良却误会了,他听着谢枝的话,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心跳得十分快。

这边谢昭眼瞅着两人越来越近,于是几个大步过来,把谢枝拉远了些。

他说:“既然温公子还有事,那改日我再登门道谢。”

都是男人,他看得出来,这个昨天才认识他妹妹的书生对他妹有好感。

可是,谢枝不是普通女子,身体的限度就已经决定了谢枝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且不论温时良品行如何,光是温时良的家境,他们就不会允许温时良和谢枝在一起。

谢枝听出她哥明晃晃的逐客令,阻止道:“阿兄!”

谢昭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说:“温公子不是说还有事么,如今你已经耽误了人家一早上的时间,剩下的时间怎好再劳烦温公子。”

温时良知道谢昭话里话外的意思,点了点头,说:“之后我确实还有事,实在是推不得。”

他告了辞,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忽然回头,认真地看着谢枝说了句“最近都会在家中待着。”。

穿着粗布长衫的书生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街头。那一身的衣衫让人看出这书生并不富有,可书生那直挺的脊背,却又让人知道,这书生颇有气节。

谢枝看着人消失在门口,才转身,把手里的糕点拿给木棉,让她去厨房热一下。

谢昭跟了她几步,“怎么,见我欺负他,你不开心了?”

谢枝说:“没有不开心。”

“阿兄,你知道么,昨夜我一个人躲在巷子里哭,是他找到我的。”谢枝垂着眼说:“他将我带回家,还把自己的床让给我,怕我介意,又换了崭新的褥子。今早我不想让你们担心,于是挑了个你们都不在家的时辰让他送我回来,他也不嫌麻烦……”

“……”谢昭沉默地听着。

谢枝就是面镜子,你待她好,她也会待你好。

“他人很好,我只是想帮他更多一点。”谢枝说。

那一摞又一摞的书堆满小小房间的样子让她震撼,她不想让一个那么满怀抱负的人最终被自己的期待压死。

她心知她做不了什么,但她觉得,一个人应该不想要孤独,并且迷茫地等待。

“生生,你还记得你及笈那年和我们做的约定吗?”

谢昭却想得更远,温时良不适合谢枝,虽说现在谢枝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温时良有意,若是温水煮青蛙来上一遭,谢昭怕谢枝会陷进去。

“记得。”谢枝轻声说:“阿兄,我每天都在记着的。”

谢枝的话让谢昭心头泛起苦涩。

丝丝入骨的病就像一张密闭的网,把谢枝的所有退路都封上,网外的人救不了她,网内的谢枝也终将在不留缝隙的网中死去。

“……生生,对不起。”

他的妹妹,竟只能被一句不知真假的乱言给拖住了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