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云月笙感受到刺痛,忍不住扑腾胡闹,趁云曦琅手上不察,猛得将脚收回。
原来在不知不觉里,她的脚底已经开始泛红,还有好几道被刮伤的小口子。
小姑娘眉眼耷拉着,眼角泛着泪光,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云曦琅每次见云月笙这副模样都忍不住心软,可云月笙偏偏每次露出这副表情都是在胡闹。
当初在大梵山小姑娘也是这副模样,明明景泰让她离开是为她好,可云月笙想去,便不会听任何人的劝告。
她同景泰斗气胡闹,也是如现在这般,眼角绯红,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得像只无助幼兽。
容色艳绝偏偏又神情凄楚,让人感受不到她的一丝棱角,柔弱得直叫人心疼。
云曦琅那时即便是第一次见她,也忍不住想顺着,哄着。
更何况彼时的景泰面上虽然没说什么,眼底的柔色却骗不了人,所以就算没有云曦琅出面,她当时照样能哄得景泰带上她。
不过几年后的云曦琅显然抵抗力比从前要好得太多,他只是将药放在桌上,站起身淡淡对她道:
“不擦药回头更疼,笙笙是想一直疼,还是就痛这一下?”
云月笙闻言吸了吸鼻子,眸子里有些委屈,云曦琅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她现在不上药,后面他便不会再管。
云曦琅一直观察着小姑娘的神情,看着她先是不满的撇撇嘴,然后又慢慢收敛住习惯的任性,委委屈屈将腿伸出来。
他这才笑着把住她的脚踝,温声轻哄:“乖一点,很快就好了。”
云月笙闻言哼了一声,云曦琅这几年算是摸透了她的秉性,也惯会拿捏她,每次有什么都会这样哄,打一个巴掌又给颗糖,把她管得死死的。
偏偏云月笙就吃云曦琅这套,只有云曦琅能管一管她的任性,旁人使尽浑身解数也哄不好半分。
云曦琅收拾好小姑娘的脚,又将人耐心哄睡着,他守在床前,望着睡容恬静的云月笙,眸子暗了一瞬,周身的事物也开始静止不前。
云曦琅清隽的面容渐渐变得衰败,枯萎肤色完全不似活人,空气静谧得可怕,他的眼底也一丝柔光都不见,空洞洞冷冰冰的望着云月笙,一直将人守到天明。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两人都是形影不离,云曦琅随时随地都守在云月笙身边,而云月笙明明察觉到了不寻常,却故作不知,享受着云曦琅带来得安宁。
只是她的梦越来越频繁,梦里的那道灼人音色也越来越重,那个声音一声声喊着她“姐姐”,语气带着担忧,惶恐,甚至是情难自抑…
到最后云月笙几乎听到了那道声音的垂死挣扎,她想,声音的主人大概快死了吧!可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咚咚…”云曦琅忍不住敲了敲桌面,拉回思绪飘远的云月笙,面上略带疑惑:
“你最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是发生了什么哥哥不知道的事情吗?”
云月笙闻言轻轻摇头:“没什么”
“是吗?”云曦琅就笑,云月笙发呆的时候,眼底晦涩复杂,看着并不像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他不由得感叹:“我家笙笙是长大啦!也有哥哥不知道的秘密了,也罢也罢…”
男人的音色难得带着些调侃,望向云月笙的目光像是长辈在看春心萌动,盼望出嫁的女儿。
云月笙嘴角抽搐,笑着打断云曦琅的胡思乱想:“没有秘密,也不是哥哥想的那样,不过是些不重要的事情,不值一提罢了。”
小姑娘眸色波澜无惊,她对身边的一切诡异都视而不见,话里话外更是带着天然的残忍。
云月笙的目光所及从来只有云曦琅,至于其他那些为她拼尽全力的人,在她那皆是一文不值,她甚至不想去探究那人是谁,因为她不会再有任何例外。
云曦琅知道云月笙的想法,笑着摇摇头:“傻笙笙,这世上不止哥哥一人想对你好,将来还会有许多人愿意爱你,你也还会有其他重要的人”
“不会再有了!”云月笙陡然变了面色,眼底寒芒毕露。
她曾是太后手里的利刃,小小年纪就见过太多勾心斗角,人都是虚伪又贪婪的,那些眼底带着欲望的亲近,她一丝触动都没有,只觉得厌烦而已,所以她只会有云曦琅了。
云曦琅闻言微愣,云月笙还是老样子,看着软乎乎的,其实极端又倔强,她接受不了有瑕疵的接近,只忠于纯粹的感情。
他忧心的劝慰:“会有的,我家笙笙这样好,怎么会没有人真心待你,你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家,会有比哥哥重要的爱人…”
云月笙猛的抓住云曦琅衣袖攥紧,语气冷得人发颤:“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将来?你的意思是我的将来不会是你对吗?你想离开了对吗?”
两人四目相对,一阵的沉默无言,云曦琅淡漠如玉的眸子被小姑娘盯得一阵慌乱,他坦然的面色开始有了一丝裂变。
好半晌过后,云曦琅眼底开始爬上颓废,他勾起一抹自嘲的浅笑,揭开血淋淋的现实:
“你早就发现了对吗?你这么聪明,怎么会发现不了这里的一切都是…”
“别说了!”云月笙打断男人的话,愤然挥起双手,茶盏碎了一地,满地的杂乱。
少女捂住自己难看的面容,那双眸子里的痛苦如有实质,绝望快要从眼底溢出来!
云曦琅却反常的没有去哄,只是静静的立在一边,脸色比云月笙好不了多少。
其实两个人都明白,这里根本不是真正的应王府,无论是云曦琅的清闲,还是消失不见的其他人,又或者是身体虚弱的云月笙从没有感受到寒凉。
一桩桩一件件,其实这里早就破绽百出,到了云月笙想视而不见都不能的地步,可她依旧不想走出去。
因为那个梦里的场景太痛了,云月笙情愿溺死在这个有心人勾勒出来的地方,也不想面对那些,起码在这,云曦琅活着!
可现实是,有人在外面拽她,疯狂想将她拉扯出这场美梦,她眼睁睁看着四周的景物化为虚无,云曦琅也一点点变得透明。
“哥哥!”云月笙想抓住他,手心却只触到空落落的寒凉。
“云曦琅!你别走!”小姑娘忍不住嚎啕大哭,惶恐不安得要命。
云曦琅眼底也满是心疼,可他连抬手帮她擦干净眼泪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挣扎,他半颌着眉眼,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温声哄她:
“笙笙别哭,哥哥本来就是该走的,这些日子…这些日子已经是同老天爷偷来的了,所以别哭好吗?”
男人抖着手盖住云月笙那双昳丽的眸子,他不想让云月笙再一次看到自己消失,语气温柔得几乎快要溺出水来:“哥哥永远都会陪着你,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所以笙笙,你一定要快乐!”
云月笙站在万鬼烹食的战场上,漠然流出一滴泪来,她眼底的荒凉遮都遮不住。
“主人~”云不悔浑身都是血淋淋的惨烈伤口,站都站不起来,却拖地一点一点慢慢爬到云月笙的脚边。
他趁那头顾皖卿同范氏兄弟周旋,咬破手指开始施破幻咒,试图想让云月笙回魂。
范十安察觉到云不悔的意图,手上银铃发出牵引魂魄的叮铃声,云月笙便被控制着一脚踢开了他,朝着几人的方向缓步走来。
他看着云不悔趴在地上,眼底爬满绝望像条死狗一般,不由嘲讽出声:“不自量力,还敢坏我的好事。”
范无爻闻言打趣道:“啧,这位小公主还真是后宫佳丽三千啊,这一个个的,对付起来真费力,不过这些人今日结局都只一样,那就是死!”
他眼角瞥了一眼云月笙,又回过头看着自己手掌下奄奄一息的顾皖卿,好笑般摇摇头:
“像顾世子这样的情种,死在自己心爱之人手里,不知道会是个怎样的心情呢?想不想感受一下?”
范无爻恶劣无比,他朝云月笙朝朝手,云月笙便木讷得将手伸向顾皖卿喉间。
“姐姐~”顾皖卿猩红的眼底有一阵犯酸,他只觉得云月笙此刻的模样刺眼极了,小姑娘整个人死气沉沉如一个傀儡,没有一点人气。
他不难过死在云月笙手里,却无比痛心自己珍视的人变成别人的武器,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控制,他怎么能忍!
少年手心的火焰蓄势待发,下一刻就准备要了范氏兄弟的命。
却不料异变突起,云月笙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赤色长剑,那剑锋充斥着沸腾的妖气,一剑刺穿范无爻的心脏。
!!!!!!!
范无爻范十安皆惊愕不已,云月笙的魂魄几乎都已脱离躯壳,怎么就活过来了?
“姐姐!”顾皖卿惊喜的叫出声来,他就知道,就知道云月笙能挺过来。
云月笙将顾皖卿扶起来,少年第一时间便紧紧抱住她,怀里娇小身躯让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顾皖卿贪恋的把头埋在云月笙脖间吸了吸,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语气哽咽到颤抖:
“姐姐,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我快死了你知道吗?”
云月笙眉头微皱,淡然的督了他一眼:“聒噪!”
顾皖卿闻言立即闭了嘴,薄唇洺成了一条直线,面带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