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的在心里嘀咕,云月笙现在的样子好凶,戾气比他还重,提剑的模样像个杀神。
云月笙没心情安抚顾皖卿的失落,只是将他扶到角落,完全无视少年后颈处的血肉模糊和苍白脸色。
她看向半跪在中央的那个连体怪物,范无爻因为被刺了一剑而陷入昏迷,范十安也跟着面露痛苦支不起身。
两人开始控制不住腹中积蓄的魂魄,大口大口往外吐出黑尸气,煞气非常的恶鬼也被吐出,在空中乱窜试图攻击云月笙。
云月笙看着上空死气沉沉的灰蒙蒙一片,怨气几乎遮盖了天空中的所有明亮,黑气庞大又压抑的不断盘旋扩大然后向她逼近,似乎只待完全聚拢便要将她拆之入腹。
她心底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该将梵音带上,有那个贪吃鬼在,她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遇。
云不悔用精血施破幻咒用尽了全力,现在已经完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而伽镜被霍家的鬼军困在远处,也脱不开身,至于顾皖卿。。。。。。
云月笙余光瞟了一眼身旁虚弱的少年,顾皖卿也是目光凝重的盯着那处黑雾,他意识到了这股怨气是朝云月笙来的。
可自己重伤在身,活动都有些困难,根本没有一战之力,目前没有人能再帮云月笙抵抗了,该怎么办?
还不等顾皖卿思虑出办法,少女就已经做出了决断,她笑得洒脱又释然,似乎还有些解脱的心思。
“果然是因果轮回,如今这果终究是轮到本宫了!”
连山岛的冲天怨气皆因她而起,甚至霍家的鬼兵也是因为她谋略百密一疏导致的,所以今日由她来承担这怨气也无妨。
人人都说云月笙狠,她却始终觉得自己不够狠,不然也不会料不清太后的秉性。
时至今日云月笙都对她的这位皇祖母叹为观止,为了权柄,太后能将上万人所杀就杀,还是这种残忍的方式,真是匪夷所思!
少女独身站上场台,提着赤辕剑,准备跟这场腥风血雨来一个了结。
“云月笙!你想干嘛?不准去,你不准去!”顾皖卿瞳孔都在地震,他看着小姑娘洒脱往鬼魂最集中地方走,完全是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疯了!云月笙你疯了?”顾皖卿再忍不住,狼狈的匍匐往台上爬也要阻止这一切。
云月笙却头都没回,她目下寂然,不见人间,第一次想选择放过顾皖卿。
“顾皖卿,若本宫今日死了,你我的恩怨便由此结束,或许这也是一场不错的结局。。。。。”
少女轻轻呢喃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可惜风沙太大,少年撕裂的呼喊声太高,这话除了她自己,并没有其他人听见。
云月笙言罢便果断陷入浓浓怨气中,黑雾遮盖之下几乎埋没了那道瘦削身影。
顾靖远匆匆赶来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他都来不及感叹场面的血腥,就赶紧将顾皖卿扶起为他疗伤。
顾皖卿一把抓住顾靖远的手,眼底第一次对自家哥哥带上了祈求:“哥,我求你,帮我救救她,求你了!”
顾靖远看着弟弟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皖卿,你冷静些,殿下她…这是她种的果,那些怨魂都是冲着她来的,旁人怎么帮得了啊!”
今日这场怨煞,要么就是云月笙死,要么就是旁人替她全全挡下才能化解,可谁会替她挡下?这冲天的怨气,谁又能挡得下?
顾皖卿见顾靖远无动于衷,便甩开他的手,盘坐在地上准备强行运功:“你不救我便自己。。。。。”
顾靖远见自家弟弟一副疯魔的痴样,果断将顾皖卿打晕,他救不了云月笙,顾皖卿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更救不了,所以与其让顾皖卿眼睁睁看着云月笙死,不如让他昏睡过去更好。
况且顾靖远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云月笙死了,顾皖卿的念想就断了,到时候老老实实回西临,一切都会平安和顺。
他这般想着,便直接将顾皖卿扛起带走,场上四散的恶鬼越来越多。
顾靖远不禁加快了脚步不敢停留,他只在临走时心底为云月笙默哀了一瞬,便迅速消失隐去。
‘对不住了小姑娘,要怪就怪你做事太狠!欲望太贪!若不是你想要权位,也不会招来如此祸患,所以谁也帮不你,本王更不会让自己的弟弟再淌这趟浑水!’
顾靖远以为云月笙是必死无疑,却不想真的有傻子逆风而来,愿意为她抗下所有。
伽镜在云月笙走进黑雾的那一刻,手上佛珠便猛然断裂,他看着那道消失的背影,沉寂多年的眸子开始乘满污秽之气,心底由小姑娘惹起的肆虐也再按捺不住。
和尚不再选择超度众生,而是强行燃烧元阳将周身恶鬼全部冲散,然后大步朝着云月笙的方向赶去。
迦镜替云月笙挡下了一击,怨鬼冲撞过他的身体,平时挺拔如松竹的脊背也岣嵝了半分,男人捂住受损的元阳心脉,稍显狼狈。
“云月笙,是你非要扯我入世,如今想解脱,是不是太早了些!”
云月笙循着那道冷冽的声音望去,待看清伽镜靠近时的那副模样,她也是止不住的震惊,伽镜那股子圣洁之气此时已是荡然无存,整个人满身充斥着业障。
这哪还是什么普度众生的佛子啊,明明已成了堕入万劫不复的妖僧!
“法师这是何必呢?这会子怕是再也修不了佛了~”
少女话是这么说,眼底却没有惋惜,只带着看笑话的恶劣。
伽镜盯了她半响,忽得长叹出一口气,有些挫败:“殿下真真是天下第一薄情人,所以就算今日贫僧替你挡下了这一劫,你心底也半点不会有我是吗?”
云月笙闻言挑眉嘲讽:“若是你真挡了,本宫一定永远在心底给你留个位置。”
她笑得灿然又笃定,四周伽镜设起的屏障不过只能暂时阻挡而已,结界一破,万鬼扑食,伽镜哪里还能顾得上她啊,怕是逃命都来不及!
云月笙是不太相信伽镜会为她舍弃性命的,毕竟这男人留在自己身边,从始至终都不过为了一个“色”字罢了,他或许会为她所用,可平白的替她丢命,他真的会吗?
伽镜明白云月笙心里怎么想的,她一向将自己当成色欲熏心毫无底线的伪君子,平日里两人也都是各取所需,云月笙根本没将他真正放在眼里过。
他顾不得心底的苦涩,边温柔探手替少女整理额前碎发边开口。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说过的,你的灾贫僧替你挡。”
男人面色平静如潭水,只是唇角有些颤抖发白,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那不是因为对危险的畏惧,只是有些难过,他可能再无法见到眼前这张笑靥如花的面孔了。
“所以不管笙笙信与不信,贫僧今日保你分毫无伤。”
迦镜言罢将结界汇聚成一道光打入云月笙的体内,自己则转身投入恶鬼沼泽。
云月笙看着男人凛冽决绝的背影,心脏有一瞬像是被大手攥住,她不禁眉头皱起。
“啧~早知道就不该招惹这样的人!麻烦!”
伽镜也是够狠,施咒将自己与云月笙的命理八字调换,此时只要云月笙保持不动,万鬼就察觉不到她的气息,他们会将伽镜当作攻击目标。
他死,则怨气散!
男人料定了云月笙会不作为,会眼睁睁看着他死,甚至会在心底戏谑嘲讽他蠢,但也有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刻记得他,在心底给他留下一方小角,这就够了,迦镜如是这样想。
“呵~自作聪明!”云月笙并没有如他料想的一样作壁上观,而是高举赤辕剑破壁朝空,浑身妖力开始风卷成一道旋涡,在空气中炸开。
她音色还是那般的轻轻浅浅,带着对男人小心思的不屑:“法师!本宫可不会承你的情,今日生死,本宫自己说了算!”
赤辕剑被云月笙的妖气溢满,开始发出尖锐的轰鸣声,锋芒毕露。这招燃烧自身注入武器的招式,还是云月笙从赫连齐的记忆中学来的。
迦镜眼睁睁看着她拼尽全力挥破长空,怨气散去大半,而小姑娘也重重倒在地上,长睫如蝶翅般微弱扑闪着,白衣染血,破碎如残阳。
“笙笙!”男人猛的吐出一口鲜血,不知是被伤得,还是被这画面痛的,他跪下将少女捞起抱在怀里,眼底全是疼惜。
“你这又是何必?就这么不想欠我?”
云月笙勾唇一笑,音色低如呓语,软绵绵的好听极了,她第一次卸下了防备,对迦镜说了一句真心话。
“法师,你并没有亏欠我到付出性命的地步,所以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说她不会让迦镜得逞,不会让自己欠迦镜的,便不惜伤其自身迅速解决了这一切,当真没有给迦镜一点机会。
男人事到如今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呵~殿下真是厉害!所谓的爱恨嗔痴,于殿下而言不过是一场计量罢了。”
云月笙当初憎恨迦镜劝她出家之事,便将他拖入浊世,看他在情色中痛苦挣扎,自己却始终不肯给迦镜一个解脱。
可又因迦镜从未对她有过半点伤害,所以她便一点不肯承迦镜的情,平日里一副算尽利用尽人心的模样,关键时候却不愿担这份利用带来的半点愧疚。
小姑娘说到底还是无情,无情到将所有关系都定义为交易,报复。。。。
所以云月笙啊!你真行!真是厉害!
筹算得宜,不肯沾染到半分因果情谊,将自己的心层层用钢铁包围,固若金汤,任谁也没机会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