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年一歪头,和刚从卫生所急急追出来的宋文清对上了视线。
宋文清看见姜禾年的瞬间,瞳孔骤缩。
她怎么会和柳棣华认识?!
姜禾年自然没错过他眼里的异常,内心狐疑更甚。
她瞥一眼宋文清,再回头看柳棣华:“柳先生,您刚刚说什么?”
柳棣华神色有些伤怀,“花沟村,你们是花沟村的?”
姜禾年心里一突,和贺进山对视一眼,试探道:“柳先生,您的故人也是花沟村的?”
柳棣华点头,“是,她——”
糟!
宋文清脸色微变,连忙赶上来打断,“是时候了!”
“柳先生,您的火车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了吧,该出发去车站了,正好我顺路,我送您。”
姜禾年瞧着宋文清这着急又殷勤的模样,眼儿微眯。
一定有鬼!
她一脚踩过去,手肘一抬,挤开宋文清,“柳先生,你的故人是叫——”
“等——”宋文清还要再阻碍,被贺进山揪住衣领,直接扔了出去。
“柳若冰吗?”姜禾年把话说完了。
柳棣华震住,惊疑不定地注视着姜禾年的脸,还未回答,眼已经红了。
“你……你是……”
姜禾年微微弯起唇:“我是柳若冰的女儿,姜禾年。”
摔在雪堆里的宋文清“呸呸”吐出几口冻掉牙的雪,爬起来,眼里闪过恼怒。
该死!!!
他忌惮贺进山,不敢再靠近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姜禾年和柳棣华认亲。
他这段时间三天两头找借口到镇上来,接近柳棣华,想要在他离开前得到赏识,没想到还是晚一步!
姜禾年自然察觉到了宋文清的眼神,她心里一乐。
居然真是,把男主截胡了。
柳棣华激动得周正沉稳的脸上都发红:“你……你是若冰的女儿……”
姜禾年也不多废话,直接从衣兜里掏出鹿头匕首,“您认得这个吗?”
柳棣华的眼泪直接流出来了,他重重点头,抖着手接过匕首,神情满是怀念:“认得,这是我亲手刻的……”
脑海中闪过许多年轻时的回忆,柳棣华看着姜禾年,感慨万千道:“孩子,我是你大舅,亲大舅。”
当年柳若冰相中了姜成民,不顾家里的不满,从镇上嫁进了花沟村里。
一开始柳家人和女儿还是有联系的,柳若冰成婚的第四年,做哥哥的柳棣华军官退伍转业回来,因有军功在身,被分配了很好的工作和一套房子,计划带着家里人搬到沪市去。
特意到花沟村去看了妹妹和妹夫,原来温柔恬静总是笑容满面的妹妹居然消瘦了不少,而且脸上的笑也是勉强的,显然婚后过得不好。
柳棣华那时军功高,脾气也盛,当即抓着姜成民质问是不是薄待自己妹妹了,谁知柳若冰处处护着她男人,只说是自己身子本来就不好,也再三拒绝了柳棣华让她离婚随家人一起到沪市去的要求。
最后,柳棣华带着气怒,领着唉唉叹气的父母举家搬离了雾林镇。
头两年,柳棣华每两月都替父母写信寄到花沟村,问她过得怎么样,一开始柳若冰还会回信,跟哥哥和父母道歉,说自己过得很好,后面回信渐渐断了。
柳棣华忙于事业,也无暇再多关注那心已不在娘家的妹妹,只每年仍会照着那地址寄些钱票过去。
一晃好几年过去,父母日渐年迈,记挂女儿,柳棣华便辗转联系到了花沟村队部电话,一打听,竟是柳若冰在半年前去世了,生病走的。
柳家父母伤心得双双病倒,柳棣华的妻子也正要生产,竟是半点都走不开到花沟村看看。
等他再去花沟村的时候,得知那姜成民已经另娶了,便独自寻到妹妹的坟茔坐了一个小时,便离开了。
没想到,没想到,这一来二去,阴差阳错,柳家居然从来不知道柳若冰在成婚六年的时候生了一个女儿!
而且过得如此凄苦,郁郁而终!
柳棣华听完姜禾年说的所有事情后,恨得重重拍桌,怒目森森。
“姜成民!我就说这个混蛋不是个好东西!老子一定要削了他!”
姜禾年宽慰道:“舅舅,他和王春芳已经遭到报应了,他如今也就是遭人嫌的烟酒老鬼,要是能拉扯大那两个无辜的双胞胎,就算是他的赎罪了。”
柳棣华拍拍外甥女的手,心疼不已:“孩子啊,你受苦了,跟舅舅回沪市去,以后家里人护着你!”
坐在旁边的贺进山脸一黑,准备把这老舅扔出去。
姜禾年在桌下悄悄踩他一脚,小眼神乱飞跟他挤眼睛。
差点被抢了老婆的男人,勉为其难板着脸,看着舅甥相认。
姜禾年虽跟这柳棣华不是亲的,但既然她顶了原主的身份走到这里,总归是要替她圆了这遗憾的亲情的。
她笑道:“大舅,我成亲了的呀,哪能住回老娘家去。”
柳棣华固执:“怎么不能!当初你娘就是没听我的,才……”
他说着第一次认真审视了贺进山,眼神挑剔犀利,饱含多年鏖战沙场的威压。
结果后者岿然不动,一派淡定,只顾着给小外甥女摘玩雪弄湿的手套,给她捂手。
倒是有几分宠媳妇的样子。
柳棣华稍咽下气,也不避人就问:“禾年丫头,他对你好不好?你别怕,要是不好,大舅就带你回去,你姥爷姥姥一定非常疼爱你。”
“还有你舅娘,你表哥表弟表妹,肯定都拿你当宝贝宠着!”
姜禾年回头看臭着脸的贺进山,小手在男人的手掌上调皮地抠抠,笑容明媚俏皮,没有半点勉强。
她故意拖着嗓音,浮夸道:
“他呀~对我可好可好了!要星星不给月亮,又能干又会挣钱,做饭劈柴洗衣服,还天天给我洗脚呢。”
贺进山掀起眼皮瞧她一眼,薄唇牵起一丝笑,看着甚是纵容。
原本想借机挑剔几番,最好能把外甥女抢回家的柳棣华哑然,有些难以置信地上下扫着这个气度非凡满身桀骜的男人。
又瞧瞧自家模样娇俏,乖乖小小的外甥女。
年过半百看遍世面的中年人,眼里头回出现了大大的问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