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白衫高大英俊的男人载着青春靓丽的小姑娘,从结婚办事处门口离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用红绳系着,随着轻轻晃动。
边上一对只家里相亲见过一回,刚认识三天就领了结婚证的男女,望着离开的两人离开的背影,不由都有些羡慕。
“阿、阿娟,那个……你想去供销社走走吗?”
女人惊讶地看向男人,反应过来之后,有些腼腆地捋了捋头发。
“去做什么呢,我也没什么缺的。”
男人挠挠头,憨笑道:“放心,就是走走,咱不买啥。”
女人脸一僵,把结婚证随意折起塞进裤兜里,转身快步走了,“回家挑粪吧。”
雾林镇的供销社不很大,大约两个门面的面积。
一进门就是长长的棕色玻璃柜台,台面上摆着雪花膏、肥皂等小件畅销货,柜台里是各种日用小百货和糖果果干副食品,两个售货员就站在柜台里头。
后面的三面墙全是整墙的货架,上面分门别类整齐摆放着生活用品。
油盐酱醋酒、搪瓷盆子、铁皮暖瓶、手电筒、一卷一卷立着码的布匹、鞋子……各类物品的样式都少很简单,但也比较齐全,可以满足日常生活需求。
从正门进入,上头挂着一根细铁丝,延伸到整个柜台上面,站在前头的收货员从一个大爷手里拿过钱和酒票,用铁架子夹住挂在铁丝线上,往里一推。
“半斤红薯酿!”
票夹沿着铁丝线咻地滑进去,里面的售货员接住了,核对收钱票,给大爷拿货。
这个时间,供销社里人来人往,门前停着几辆自行车。
不时有人直接手臂抱夹着买到的物件走出来,也有的提着红色网兜,或者拎个小油纸包。
姜禾年兴冲冲地拉着贺进山的衣袖进门,一眼看见食品玻璃柜里两指宽半个巴掌长表面裹着糖霜的黄白色饼干。
“贺进山,我想吃这个!”
贺进山噙着笑,朝她一扬下巴,“买,都在你那。”
姜禾年眼眸一弯,贼兮兮地小声嘿嘿笑。
当着他的面,把手塞进空荡荡的衣兜里掏呀掏,“咻”地抓出一把纸币和票子。
自从空间暴露后,姜禾年可享受当着贺进山的面掏东西的感觉了。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从一把票子里找出一张副食品票和一块钱,小手一扬,欢快道:
“同志!我要买这个长白糕!”
“啊!还有还有这个……”
*
与此同时。
花沟村知青点里,愁云惨淡。
“孙作,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男知青激动地搁下碗。
孙作没什么表情地夹一筷子咸菜,“路过,救人,就这么回事。”
“那现在全村都在议论,上午上工,那些人把我们知青说得多难听,整个知青点都要被你给连累了!”
“你不是去队部对峙了吗!事情怎么还闹成这样!”
这名男知青上午在场院里扬麦子,那些个平日里好言好语的中年妇女们见着他纷纷窃窃私语,还拉着自家闺女特意避开走远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硬生生被为难得面皮又赤又白。
孙作顿了顿,手指用力扣着筷子,埋头重重扒了一口饭。
院子里气氛十分凝滞。
杨川林连忙缓和:“哎哎,不要这样说,大家都知道孙知青是无辜的,是那家人太过分了,这分明是想污赖上孙知青!”
旁边另一张矮桌上围坐着女知青,面面相觑。
张秀婷不冷不热地插了句话,“那会儿大家都下工了,天都黑了,他偏到仓库去做什么,这点怎么说都说不清白。”
“搞得现在大家都被牵连,新知青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我们这些老人多没脸面。”
孙作难得没有怼人,重重搁下碗,“等会我就去队里答复,报公安,让风纪队查清楚!”
老知青方凯闻言蹙起眉,思忖了一下淡声说:“孙作,我建议你考虑考虑。”
众人看过去,都面带疑惑。
“你们来的时间短不知道。三年前,那会儿我刚来,隔壁村有个男知青被举报耍流氓,报了案,风纪队和公安来抓人,被关了大半年才确定被冤枉了放出来。”
方凯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
“后来,他原本有机会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回城的,就因为档案上记着这一笔,名额直接被替下来了。
去年……刚入春的时候吧,他在脚上绑了石头,抱着书投河了。”
他说完端起碗,沉闷地喝了一大口稀饭粥。
大家的神情俱是震惊又惋惜。
“这……他是无辜的啊!为什么档案不能改呢?!”
方凯看向问这话的张秀婷,“很多事情没有为什么。”
一时间,在场的知青都沉默了,碗里的咸菜稀粥,变得有些难以下咽。
这句话,他们每个人都深有体会。
连司玉珍都意外地看了方凯一眼,后者察觉了,只是抿唇朝她点点头,就无声避开了视线。
孙作微低着头,扣着碗边的手骨咯咯作响。
大家都知道,如果像那样被记上一笔,那基本上以后有任何回城的机会、路子都走不通了,不管怎么打申请,人家都有理由给你批驳回来。
在这个院子里的人,谁不想回去呢?
虽然所谓机会都是遥不可及的,但人在这里,总还要有个念想不是?
杨川林有些哑然,喃喃道:“那孙知青就只能吃哑巴亏,跟他们和解了吗,娶那个恩将仇报污蔑他的女人?”
“现在,那三人里外串通一气,跟他们对峙理论都扯不清了。文清,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众人闻言一齐看向宋文清。
宋文清环视一眼在座的人,搁下筷子淡淡道:“方知青说的是现实。”
众人顿时低眉,重重叹气。
宋文清又说:“既然现实如此,我的建议是,不妨换个思路看。”
这是有戏?
杨川林激动追问:“文清你快说说!”
“对方铁了心要诬赖已成定局,那么就和解吧。”
众人的嘴替杨川林疑惑地“啊?”了一大声,连一直垂着头沉默的孙作都忍不住看向宋文清。
宋文清不疾不徐地继续说:
“那女人名声已经败坏,她铁了心要你负责,就是拿你当救命稻草。你大可空手娶了她,将她当做扫帚,当做牛马,当做路边的野草。
只要不把那当爱情、当婚姻,那就束缚不了你任何。”
他看着爬上木桌的蚂蚁,淡笑道:“等日后回城,皆可抛下。”
众人听得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