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晏臣加快脚步,终于在一个小时后,两人回到半山的停车场。
他俯身将她放进后座,检查过她身上的伤口并用随车的药箱迅速简单处理后,迅速擦干净她的脸和露在外面的皮肤,用毯子将她包了起来,狠狠用力抱住了她。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后悸长出口气:“乖,没事了,我们去医院。”
怀里的人温度烫得愈发厉害,抱着他的腰耍赖不肯松开。
她的胳膊软绵绵的根本没什么力气,但他舍不得推开,低声哄着她放开时她埋在他身上含糊不清幽幽说:“来不及了。”
他问:“什么来不及了?”
她哽咽细声说:“我,我可能要死了......我要被蛇吃掉了呜呜........”
纪晏臣好笑又心疼:“你傻不傻,我不是来了吗?”
她带上点哭腔控诉:“你是假的.....真的你......真的在集训....”
他无奈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暗想她都烧糊涂了怎么还记着这茬儿。
他低声哄道:“嗯,我是假的,快放开我。”
她听言缓慢松开了他,小脸苍白憔悴,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漆黑双眸空洞望着他,泪水沿着眼角淌进潮湿凌乱的鸟发里,纤细身体瑟瑟缩在毯子里,破碎感震人心魄。
纪晏臣无声看她片刻,喉结上下滚动,低头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一下,惦记着她现在的状况不敢恋战,迅速分开然后给她系上了安全带,正要退出车厢时,她突然叫住了他:“纪晏臣。”
他停下动作,安抚握了下她的手,示意他在听。
她望着他,狭长眼里再次蓄满泪水,仿佛正试图努力透过他的“幻象”去看到他。
半晌,她声音很轻说:“抱歉......我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做不到。”
这句话像是分手和拒绝之前常见的开场白。
纪晏臣手上动作顿住,眸底慢慢静了下去:“做不到什么?”
她神色恍惚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做不到.......好好跟你.......跟你在一起......”
他的下颌绷成了一条锋利的线,语气却克制冷静:“那怎么办?”
她轻轻蹙起了眉,目光努力在他脸上寻找焦点:“你能......你能不能......”
他紧紧盯着她的脸,不知道她又要说出来什么残忍的话。
她却好像更难开口,半天才笨拙又诚恳地讲出诉求:“........你能不能......再......再给我一点时间?”
纪晏臣不可置信怔住,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去回应她。
而面前的人像是也很忐忑,潮气迷蒙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复急得皱了下鼻尖,好像又要哭。
他回过神,压抑着像是蓦然被投进碳酸汽水里的心脏,沉静拥住她在她颊边用力吻了吻,哑声说:“好,当然好,给你一辈子都可以。”
她认真摇头:“不用.....不用那么长......”
他掖进她额角的碎发,耐心低柔问:“那你需要多久?”
“我也不知道。”
她半阖着的漂亮眼睛里露出迷茫和低落,苍白的唇瓣嗫嚅许久,絮絮低低出声,“我不喜欢人多的聚会,但是我想了解你......我想了解......可我最后还是搞砸了,你不要不高兴.....”
“我尝试过向你敞开,但是很困难......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那天我想叫住你,可是......可是.....”
纪晏臣静静凝视着面前人的脸,心里的惊喜与心疼复杂糅在一起,膨胀着在他胸腔里蔓延开来。
“我不是没想过我们的以后......你对我很好,我也想回应给你....我只是很害怕.....”
她越说越委屈,眼圈红红的,像是也有点懊恼自己,“我真的好笨........我不知道要多久........”
他心脏全然柔软沦陷,粗糙手指用力抚上她的脸颊:“没关系,多久都可以,我会一直等你。”
她落寞摇了摇头,眼皮越来越沉,含糊不清别扭哼唧:“我不信........你不会一直等我的........你会对我越来越失望........然后就离开我了........除非........除非你......”
他握紧她的手压下身,试图听清楚她的话:“除非我怎么做?”
身下的人却再没有声音了,只有清浅的呼吸声温热拂过他耳廓。
竟然在说到最重要的时候睡过去了。纪晏臣有些哭笑不得,给她盖好毯子后,回到驾驶位发动引擎。
黑色越野车在无边的寂静夜色中平稳驶下山路。
后座上的人全程安宁闭着眼。再睁开眼时是隔天的午后,宋时薇迷蒙望着上空,视线慢慢由模糊转为清晰,入目是明亮的天花板,禁止喧哗的标语,以及挂了药液的支架。
她目光顺着输液管望向自己掩在纯白被子里的手臂,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慢半拍缓缓涌入鼻息时,她意识终于逐渐清醒。
悬在病床上方的米色布帘挡住了隔壁床的视线,她床边的陪护椅上空空如也,没有人。
她尝试动了下自己的身体,右脚腕上好像绑了固定,动起来稍微有些疼。身上除了酸痛外没有感到其他的不适,只是特别疲倦无力,以及头很胀很晕,大概是睡得太久的缘故。
宋时薇闭目凝了会儿神,再次缓慢睁开眼。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跟蛇对峙的一幕,对于救她的人和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记忆全无,一片空白,只恍惚记得那个人的怀抱很暖,气息也似乎有些熟悉,她还跟他说了半天的话,可是她完全不记得是梦境还是现实。
是纪晏臣吗?
可他当时不是应该在集训吗,怎么会知道她在那里并且突然出现?
“你醒啦?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突然掀开的帘子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看着推车走近的年轻护士,应声时的嗓音哑得厉害:“好像没有。”对方俯身用手在她身上压了几个点:“这里........还有这里呢?感觉怎么样?”
她略微拧起眉:“有一点疼。”
护士随手给她测了个体温,边嘱咐说:“如果很疼忍不了的话来叫我。”
她看了眼体温计,宽慰道,“烧也已经退下去了,问题不大,安心休息吧。”
换过输液的药袋后她要整理好车子要走,被宋时薇叫住:“麻烦等一下。”
对方问:“怎么了?”
她微微皱眉克制住头晕,轻声开口:“我想问一下,昨天是谁送我来的?”
护士答:“警察。”
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