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眼缓了半晌,蹙眉定神打量着周围,但一无所获。
上面的路有多远望不清楚,周围放眼望去除了了树还是树,同时她感觉到她的血好像吸引来一些虫子,风静下来时能清晰听到草丛间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
宋时薇有些慌,她害怕会引来更多的东西,摸索着找到腿上受伤的地方,好在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有些黏腻。
她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定神,心里控制不住的惶恐。
她尝试求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发出能听清楚的声音,但把她自己所剩无几的体力累得透支不说,那道虚弱声音也即刻被寂静的深夜吞没,连道回音都没听见。
她无计可施,只能等待救援,大脑越发的昏沉之下反倒逐渐弱化了原本的恐惧感。
她抱着左边膝盖迷迷糊糊想,早知道她年纪轻轻就要死在这里,还不如生前抓紧机会自私地潇洒快活了。
宋唐的房子她就应该欣然接受,反正他的财产她本来就有继承权。她跟他憋这一口气又能怎么样,他们身上的血缘斩不断,她就算心里再不想原谅他也依旧要给他养老送终。
再往前点儿,大学时候她跟人去影视城玩儿时被某个剧组的副导演邀请客串,但她当时嫌换衣服和化妆太麻烦拒绝了,与娱乐圈失之交臂,痛失百万日薪。
还有上上次分手前,明叙要把他买房时她抽中的那根金条给她,她也没要,现在金价涨成这样,这么一想她这辈子在钱财上还真是好亏。
别人在临死前都是大彻大悟,只有她一个人与众不同,终于在这时认识到了身外之物的好处。宋时薇不禁自嘲扯唇,靠在一块石头上视线迷蒙望着天上的乌云蔽月,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一晚海上的月亮。
以及,那条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的月亮项链。
宋时薇唇尾的弧度一点一点弱了下去,眸底的光亮也越来越暗淡。
她开始觉得冷,抿紧了失去血色的嘴唇忍耐着,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深沉寂静中,蜷缩着颤抖的身体渐渐昏睡过去。
思绪迷离之际,她觉得自己身体好像忽然不再痛也不再沉了,轻飘飘地漂起来,浮到天上,陷进云里。
可是这云朵怎么这么冷还这么硬呢,硌得她身上好难受。
她觉得不舒服,想要离开这里,可是刚刚还温柔无害的云层忽然涌动起来强势将她团团缠住。她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瘫软,呼吸也越来越无力,整个人的意识仿佛被从身体中迅速抽离。就在她即将完全沉没之际,耳边远远朦胧传来的焦灼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宋时薇!”
宋时薇悄恍睁开眼,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刚才的声音就好像一场梦,醒了就又不见了。
她心底燃起的希望瞬时熄灭,但片刻之后,她又迟钝发觉,不是没有声音。
不远处的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爬行过草丛,发出“嘶嘶”的气流声。
她呆怔愣了半天,大脑在本能下被迫复工思考,这道声音好像是......
蛇!!
宋时薇整个人瞬间冰住,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太阳穴咚咚响得震耳欲聋,大脑里一片空白的嗡声。
面前的蛇约有她手臂粗细,不紧不慢立起身体,优雅吐着舌头,仿佛在好整以暇欣赏着自己无路可逃的猎物。
宋时薇双手撑在地上,头皮发麻晕眩,身体僵硬绷到了极限。
经过数个小时的受困和昏迷,她的意识在危急关头下尚有一丝清明,但体力已经完全透支为负数,根本无力反击。
她屏息闭上眼,绝望等待着对方的进攻。而对方像是也在观察,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湿冷的身体灵活滑过地上的杂草,发出令人齿寒的难受声音。
极度的恐惧之下时间变得尤为漫长,这十几秒钟是她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折磨煎熬,每一秒都仿佛被拉扯放大了十倍不止。
许是出于人类某种共通的本能,她意识昏沉,脑袋里却转得飞快,迅速上演了一遍她自己的人生。
从记事起到从山上跌下来的一刻,她全程站在第三人的视角,看到自己笑的时候很少,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很多。
她忍不住自嘲,她到底在留恋什么?
宋时薇鼻息难以自抑泛起酸涩,身侧原本发抖攥紧的手指缓慢卸下力道。
她深深吸一口气忍住了眼泪,突然,不远处发出一声东西砸落的声响,动静不大,但在寂静黑夜中分外清晰。
“砰……嗡……嗡……”
她紧闭着眼没有看到,一部屏幕粉碎的手机在距离她数米远的地方微弱亮起。
持续的振动声吸引了面前生物的注意,它停在原地谨慎迟疑片刻之后,调转了进攻的方向。
宋时薇的意识在清醒和恍惚间浮沉,她迟钝感受到对方像是与她渐行渐,暗松一口气。
虽然对她而言眼下危机并未完全解除,但她已经没有一丝精力继续保持清醒。她任由自己瘫软在地上气若游丝喘息,昏昏沉沉想着听天由命,耳边却幻听般传来一道急促又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由虚到实。
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仿佛隶属于身体本能的雷达系统监测到安全降临,全身虚弱绷紧的神经蓦然放松下来。
她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面前人的脸庞模糊又立体,她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却在他的温热大手覆上她脸颊的一瞬倏然间破防,眼泪无声汹涌漫了出来。
那个人的声音低哑,带着失而复得般的后悸,抱住她时手臂的力道令她骨骼泛痛:“抱歉薇薇,我来晚了。”
她闭着眼流泪蜷缩靠近他的怀里,在意识彻底失去之前,她最后的动作是悄悄攥住了他的衣襟。
像是出于弱小动物寻求安全感的本能,又像是漂泊已久的孤舟终于找到停靠,她终于安下心来,任由自己的意识昏昏沉了下去。
纪晏臣背着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山林里。
山中的夜路虽然陡峭但对于他来说难度并不大,只是背着一个人又是在雨后,经过几处陡坡令他也感到棘手,皮靴在黏腻的泥泞里踉跄打滑,最惊险的一次两人退着滑出了半米险些就要再跌下去,他单手托稳背上的人,另一只手狠狠扒住了路旁的树,才有惊无险稳住身体,沿着树丛继续向上。
背上的人瘫软伏在他背上含糊呓语说冷,贴在他脖子上的额头也烫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