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庭前呈文,老君察仙籍真相;观音怒斥,佛子失立世之本。
第三十章 仙籍
观音进入大殿,环视四周,众仙位列两侧,都对他报以微笑。
再看主座,玉帝、王母皆在其位,又旁边众仙首位处坐一满面堆笑的老者,正是道祖太上老君。
观音便信步前行,先向三人行礼,又向众仙行礼,方又退到金蝉旁侧,将箱子打开,将经文请近侍呈送。
玉帝和王母都看了经文,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又请老君看。
老君道:“各界之法,尽在道中,凡道中,已尽知矣,无须再看。”
老君虽然这么说,却唯独将仙籍册录那一卷拿了出来。他手指仙籍册录,笑问金蝉和观音:“此卷唯你们二僧所着?”
观音答:“这一卷是众仙结合自己的过往所着,我等只负责编纂而已,并没有出什么力。”
老君又问玉帝:“玉帝可看过此卷?”
玉帝环看众仙,笑道:“此卷乃众仙着与凡人,须多有溢美之词,于此观之,似扯人衣衫,故我与王母均未观之。”
老君笑问:“仙籍乃是大事,当真不用看吗?”
玉帝愣了一下,却又笑道:“我信得过二位佛子,相信他们之前一定校验过,不会有大的偏差,就不看了吧。”
老君便再不语,玉帝即着笔执玺准了所有的经文和仙籍。
至此,观音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便与金蝉一同跪拜谢恩。
老君便又对玉帝道:“既如此,还需择个良辰吉日,方可行敕封之事。”
玉帝看二僧,又看老君,低语道:“传教一事尚未正式开展,此时敕封有点太早了吧?”
老君摇头笑道:“不早,不早。名正方能言顺,且方才玉帝不是已经用那玉玺盖了皇印了吗?”
观音心叫“不好”,想去翻那仙籍一册,又恐殿上失仪,只得以头贴地,静待时机。
老君见众仙不解,便从袖中抽出一纸文书,道:“方才我来时,忽闻世间有祷告祭文者,又焚此书与我,众位不如一同观之?”
说罢,使法力将那文书变成上百份,自动飞到了殿内每个仙人的手上。
金蝉便也拿起文书看了一眼,只一眼,顿时汗如雨下,抖若筛糠。
老君的脸上依旧是一副微笑的模样,但是声音却变的十分严肃,只道:“一只狐妖知道了着仙籍的事,也知道自己被这二僧列入仙籍的事,特意写了这封拜谢的文书给我,文中虽然尽是溢美之词,言下之意却是已经集结重兵,倘若我等不同意封仙一事,就要集结重兵屠戮人间,打上天来。”
却见托塔天王勃然大怒,手中那纸登时化作一缕飞烟,出列道:“末将愿请一路兵马,下界去斩那妖孽!”
玉帝抚髯不语,似是在分晓其中利害。
此时,太白金星出列道:“此事若无破解之法,倒不如随了那怪的意愿,先请至天上修行,再至人间历练,待有了人身,修了功德,复归天上为仙。此也可免人间灾祸,不至于大动兵戈。”
老君点了点头:“敢问这天庭尚有多少官爵可封?”
太白金星行礼道:“虽然不是太多,但是敕封此怪应是足矣。”
老君微微一笑,使法术将那仙籍展开,仙籍一开,众仙均是瞠目结舌,只见那卷上竟多出大妖足有二三十个!怎是敕封一个可解?
而这些画内,白毛鼠等众妖的画像亦在其中,金蝉见了,不禁心中猛的一揪,顿时似那软泥一般瘫倒在地。
玉帝又问老君:“不知此事可尚有破解之法?”
老君摇头道:“起先尚有三解,若二僧行前查验,观此破绽,此有一解;若殿前查验,现这真相,又有一解;若玉帝观看,知晓厉害,仍有一解。三解已过,当是天意,既天意已决,想是难违。”
便有仙出列,道:“定是这二僧伙同妖物,图谋仙身,妄登仙位!应当治他们的罪!否则那些妖物怎知这仙籍一事?”
众仙皆不语,乃观上座。
老君思索道:“也不尽然。吾闻周武灭商之前,女娲曾现身人间,命一狐族前去蛊惑纣王。但那狐族衰败,怕违背天意而不愿协助,女娲便让他们的族长看了一面刻有天机的石板。那石板上刻着从古至今所有必将发生的事,那族长知道商朝必灭,方敢出手。但没想到那族长竟有过目不忘之能,回到族群后便命人将自己记得的所有天机都记录在了几块石板上,也是自那时,那一支狐族才会成立新的氏族,并一路崛起到现在的规模。此事若是刻在那石板之中,那妖怪得知此事便也不是不可能,但若果真如此,一切便已是天意。”
玉帝便又问:“这些妖足有二三十个,如何敕封?”
便有文武曲星出列:“前闻紫薇大帝下辖尚有星宿二十八尚未定选,与众妖之数相符。不知可否?”
玉帝沉着脸长叹一声:“既是天意,择日便以此星宿之数敕封,至于你二人...你二人...”
玉帝手指着头伏在地的观音和瘫倒在地的金蝉,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又叹息一声便拂袖而去。
老君见状,便也起身,又对二僧道:“既是天意,便是难违。但你们既然学了佛道,不觉得今日这法有违‘道’的原则吗?”
金蝉哆哆嗦嗦,还想辩解,却见那观音的头虽然伏在地上,眼神却如尖刀一般死死盯着自己。
只一眼,便让金蝉寒气自背而生,却又手脚动弹不得,言语呼之不出。
老君说完,便和众仙一起散去了,只留金蝉和观音两个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态留在殿里。
跪了不知道多久,观音慢慢的站了起来,他将箱子重新封好,又呼喊惠岸的名字。
惠岸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观音命他将箱子先抬回去,便又一言不发的步出了大殿。
金蝉见状,堪堪起身,随着观音一道向外走去。
一路上,金蝉数次想要跟观音搭腔,但是观音都不理会。
于是,二僧只是一路前行。路上有仙子嘲笑他们是“妖僧”,金蝉羞愧的低下了头,而观音则是像没有听到一样,依旧保持着庄重的仪态从这些仙子的身边走了过去。
这些仙子觉得没趣,便各自散开了。
回到院子,观音径直回了房间,金蝉搭话不成,便也只能回房。
回房尚未坐下,却闻惠岸的声音,道:“师父请佛子过去。”
金蝉便又出门,见着惠岸,又觉羞愧,便低身施礼。
惠岸却道:“佛子不必如此,我知此次并非佛子的过错,所以不会责怪你。”
金蝉十分惊讶,却闻惠岸又道:“我只恨当日没有一棒子把那个该死的金鼻白毛老鼠精打死!若不是它,佛子岂会受了蛊惑,将这一众妖魔编入仙籍?”
金蝉仍试图为白毛鼠辩解,道:“我下界时,她终日与我共行,未见有异常之处。此番之事,她未必知情,只道是我...”
“那她就是蓄意想要引开你!”惠岸目光灼灼,似要把金蝉烧化一般,“那群妖怪难道不是她在下界的相识?他们不是一起生活了很久?那些妖怪各个荒淫无道,哪里有个像你这般的好人?他们日夜相处,早已苟同一处,与你又有什么旧情?不过逢场作戏罢了!只你一人犯痴!若是殿外那大仙劝你之时查验一番,又怎至于...”
“惠岸!!!”
眼见惠岸越说越激动,房内的观音厉喝一声,惠岸方才止住,又口中道了声佛号,便独自往一旁去了。
金蝉被惠岸说的无地自容,又想起白毛鼠,内心十分失落,本已不想再去观音房内,但事关重大,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敲响了观音的房门。
观音请金蝉入内,房间内已是空空如也,却有两盏清茶置于案上。
金蝉不敢开口,只待对方问话。
观音将茶递到金蝉旁边的案台上,便开口问道:“你把仙籍带下界了?”
“是。”
“什么时候?”
“上次你休息的时候,我忘记还给你,于是便带下去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众妖说,想要赶在玉帝批文之前将经文和佛像修好,并将副本传给世人,能节省更多时间...”
观音点了点头,喝了口茶,便不说话了。
金蝉怯懦的问:“这次的事会影响传教吗?传教会因此而被迫停止吗?”
观音看了金蝉一眼,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一般深吸了几口气,道:“如果说这次的事是天意,那么传教一事必然也是天意,既然天意难违,应该不会停止。”
金蝉叹息一声,又道:“我没想到这次的事竟会发展成这样,我对他们还是比较信任的,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才导致如此?我要下界去问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误会?此事是误会??”观音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那仙籍中白纸黑字,众妖的画像事迹尽在其中,佛子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个误会法才会把他们编入这仙籍之内?”
“此事,还待我去问询...”
“你哪儿也不准去!!”此刻,观音已是到了极限,他开始焦躁的来回踱步,后又站定,指着金蝉道,“从此刻开始到敕封为止,你就老老实实的坐在房中,不准出门半步!”
“此事尚未查明,我怎能...”
“你还嫌惹的事不够大吗!?上次若是你肯听我的,不擅自外出,老老实实的等到玉帝批文,此事岂能至此?如今你不仅丢了自己的脸面,连佛祖和灵山的脸面都在众仙面前丢尽!若不是众仙晓得你为人赤诚,认为你受了妖孽蛊惑,岂还容得你留在这天庭??”
金蝉深吸了一口气,道了声佛号,又说:“此事定有蹊跷,那白毛鼠在灵山时就受我点化,与我朝夕相处,我不信她会做此等下作之事。便是有妖从中作梗,也当查个水落石出,岂能使它以这种小人之举登上仙位?”
“究竟是谁做的与你没有半分干系!!也轮不到你去干涉!!”观音的理智在这一刻终究土崩瓦解,他指着金蝉高声喊着,“今日天庭所做的一切妥协都是在为你的荒唐之举擦屁股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去查!!!查出来又当怎样???”
金蝉低头不语,只是道那“阿弥陀佛”。
“你也是个黑白不分,还道那白毛鼠是什么好人。若它是一身清白,怎会在那大雷音寺偷那香花宝烛??还不是为了化个人身去蛊惑他人,好让自己修个仙身??偏就是你信它那满口雌黄!曾经众人诋毁你之时,我竟还为你好话说尽,现在方知佛祖把它送到东土,原是早已预见它的作为!也是佛祖慈悲,换做是我,要是早知今日,恨不能将那妖怪挫骨扬灰,令它原神尽灭!!”
金蝉忽的起身,拧眉立目,道:“我以前也是妖,幸佛祖传教,才得善果。我信这些妖,若得佛道点拨,一定也能...”
接下来,观音的一句话,终是打破了金蝉近两百年来的立世之根本...
“你也是妖...?你为妖时,那佛祖二弟子的身份可是你用正当手段得来的吗???”
只一句话,似五雷轰顶,金蝉胸腔顿时燥热难忍,旋即喷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似是没了半点生气一般,眼神空洞,气若游丝。
观音亦知自己失言,便不再语,急转身径往门外寻人搭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