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陆知南从检查室里出来。
“奶奶,妈,你们怎么来了?”小姑娘脸上有欣喜,也有遗憾。
她原本是想着,等两个孩子出生,再把他们接到帝都来,好好热闹热闹。可不曾料到,有些事终究有缘无分。
“我的乖孙女,让奶奶好好瞧瞧。”宫羽飞燕上前一步,双手攀着她的胳膊,左看看右瞅瞅,“瘦这么多,苦了你啊!”
好久不见,传闻里“硬邦邦的女战士”竟然比以往要柔软得多,这点让陆知南鼻子发酸。
“奶奶,我没事。”小姑娘挤出个笑脸,“难得来一趟,你们就多住几天,明天我陪你们好好逛逛。”
“嫂子……”瞧见心心念念的陆知南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几分钟前还如同小麻雀叽叽喳喳吵不停的晏瑾年,竟激动得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是搂着陆知南又抱又亲,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好啦,你再哭鼻涕都粘我衣服上了。”陆知南打趣道。
“我哪有哭,只是眼睛不小心掉沙子了。”
“检查报告得一会儿才能出来,奶奶,妈,要不你们先带知知上车。”
目送几个人离开,晏廷骁钻进医生办公室。
“从检查情况来看,晏少夫人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切忌操劳多加调养就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晏廷骁的瞳孔紧了紧。
“十月怀胎最后连一面都没见着,即便再怎么乐观的人,心理上都会很难熬。”
晏廷骁捏了捏手里的报告单,“她昨天晚上,又做噩梦了。”
“噩梦还是其次。心里有对孩子的不舍,对家人的愧疚,还有无止境的自责。很多情绪积压到一起,如果无法及时疏通,极有可能引发抑郁。”
“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把老老小小送回家,看着陆知南午睡了,晏廷骁才开车去公司。
董事会这边,经过再三商议,终于决定按照晏天铭的意思,把他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孙从集团踢出局。不仅如此,老爷子还亲自打电话过来,强调没有他的允许,俩人不得再踏进内陆半步。
“晏廷骁,人在做天在看,你会遭报应的!”
晏氏集团楼下,灰头土脸的晏浩嘶吼道。
“牢饭吃得还不够?”晏廷骁扯扯领带,“爷爷没有再次把你们送进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想来晏老爷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屡教不改又丢不得,索性扔张机票,让父子俩去海岛体验生活。
送走了两个瘟神,神清气爽的晏廷骁拿起手机给陆知南打电话。
“嗯,刚睡醒。”
电话那头,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今天会准时下班,晚上给你带小蛋糕好不好?”
“好。”
换做平时,陆知南必然会强调一句“要草莓味的”,或者“想喝奶茶”。然而此时,她的话少得可怜。
晏廷骁隐约觉得不安,又打给这个点早放学了的小晏清。
“哈喽,爹地~”
“在干嘛呢?没事就和你妈妈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只只也该洗澡了吧?”
“嘘~卿卿在给妈咪准备礼物哦。爹地放心,卿卿现在就去找妈咪。”
摁下电话手表的挂断键,小公主抱起沙发上的猫就往陆知南房里钻。
“妈咪~快帮卿卿看看,只只是不是臭了?”
“……掉水沟里了?”陆知南面带疑惑地从设计稿上转移视线,伸手去摸猫,“干的啊。”
“嗯……可能是偷偷跑花园里挖煤去了吧。”小晏清一副很苦恼的模样。
“妈咪,我们去给只只洗澡好不好?”
“行吧,确实也该洗澡了。”
和别的猫咪不同,只只是个实打实的“水娃”。碰到洗澡这种事,那叫一个乖巧温顺。软乎乎的毛发上粘着泡泡,逗得小晏清咯咯咯地笑。
让陆知南没想到的是,把只只放进烘干机后,一回头,小公主竟然黏糊糊地抱住了她的腿。
“怎么了?”她弯腰将孩子抱起来。
“老师说,受伤的时候,抱抱就不会痛痛。”
这是老天爷送给她的小天使呀!只觉心脏的地方,像是被狠狠亲了一口,陆知南同她贴贴脸,“谢谢我的宝贝。”
“妈咪。”小公主把手搂得贼紧,“爹地和卿卿都很爱你哦。”
接下来连续好几天,晏家老宅访客不断。
有人听说晏少夫人的事,专程来凑个热闹;也有人把营养品一筐一筐往里搬,比如唐诗诗和泠安羽。
“想不到我和泠先生这么有默契。”
和陆知南坐在前院吃下午茶,唐诗诗眉飞色舞地朝泠安羽打招呼。
当初如果早点儿知道这位帅哥的存在,铁定是会全力撮合他跟陆宝的。毕竟和晏氏这种深宅大院的人家比起来,还是姓泠的要靠谱些。
“安羽哥,你也想让我变成小胖子么?”陆知南让人给对方搬了把椅子,又沏茶递点心。
“你这丫头什么体质我还不清楚?”泠安羽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他不在?”
“公司,一天的会。”
“可真是个大忙人。”他的语气不冷不淡,讽刺味十足。
“没办法,毕竟要赚奶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唐诗诗赶紧改口,“我听上官说,他们集团签了个特别厉害的编剧,尤其擅长刑侦片,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你喜欢刑侦片?”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陆知南的脑子里,却只剩“奶粉”两个字。
有没有一种可能,终日沉迷工作的晏廷骁,其实也很难面对她的。她想让自己放下,让自己快乐一点,每天的心情却像坐过山车,顶峰和低谷交错出现,怪诞得很。
月光皎洁,晏廷骁迟迟未归。
她给他打电话,一直都是无法接通状态。
许是脑袋被门挤了,陆知南换掉家居服,开车出门。
车子没进地库,而是在距离晏氏集团大楼百米不到的地方,按了暂停键。
晏廷骁一手拿着西装外套,一手拎着酒瓶子,东倒西歪地从楼里出来。
“怎么喝这么多!”
她正准备下车,脚底却像被黏了胶。
男人身后跟出来一个人。出乎意料,来者不是肖然,而是,总裁办那个许久未见的乖乖女。
“晏总,您喝多了,我送您回去。”
身着红色短裙的女人,迈着大长腿朝他靠近。
“走开!我没醉!”
“晏总……”
她又去搂对方的腰,两个人的脸就差贴一块儿了。
这下,陆知南是真坐不住了。
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披肩长发随风飞起,颇有几分大女主回归的架势。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她还没走到两人身边,眼前的画面硬生生叫人喘不过气来。
丢掉外套的晏廷骁,竟然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
好,很好!陆知南扭头就走。
做错事的明明是对方,为什么不上前去,而是选择逃跑呢?从前怎么没发现,畏手畏脚的自己,真是令人厌恶。
夜空失去月光作为底色,变成一个漆黑而没有穷尽的大窟窿。
陆知南木讷地坐在新月别墅的玫瑰园里,喝了很多很多酒。
她好想死去的两个孩子,好想晏廷骁,甚至是多年前因为车祸意外离世的双亲。或许死在局里的那个女人说得没错,她从一出生,就注定是个灾星。让爱她的人,一点点陷入痛苦。
“一闪一闪亮晶晶,好像你的身体,藏在众多孤星之中,还是找得到你……”
兴许是酒精作祟,她站在玫瑰花海,一边哼唱一边迎风起舞。顺着眼角滑落的泪,一滴滴落下,成为白色花瓣的透明衣裳……
只觉头疼欲裂,晏廷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家也不在公司,而是躺在酒店里。
“肖然,肖然!”
“……我的天爷啊,老大你可算是醒了。”听到喊声,门口待命的肖然随叫随到,还很贴心地递上醒酒药。
“我怎么在这儿?”晏廷骁吃了药,又抬手摁眉头。
“喝得烂醉,差点酿成大错。”
“说人话。”
“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只差被小白骨精给霍霍了……老大,陆霄逸的事,你还没告诉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