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舟车劳顿,为了避免家里人起疑,晏廷骁直接把人带回新月别墅。
“先去洗个澡……要不,给你煮碗面?”
晏廷骁给她放好洗澡水,又拿来睡裙。
“好。”陆知南点头,走进浴室。
从洛城回来的路上,她的话少得可怜。
晏廷骁清楚,孩子的事,对她打击太大。那个男人带给他们的伤害,有朝一日,他必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朝浴室门呆呆望了几分钟,晏廷骁下楼给她煮吃的。
蔬菜是下飞机时,临时通知佣人准备的,数量不多,胜在新鲜。
锅里烧上热水,几分钟后,让人食欲大增的香味,从厨房弥漫开来。
“时间太晚,佣人去超市的时候,已经没什么菜了。”
晏廷骁端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到餐桌上,又把筷子递到陆知南手里。
捏着筷子愣了半分钟,陆知南偏头,“让我看看,你伤哪了?”
“先吃饭。”晏廷骁摸摸她的头,“一会儿还得劳烦夫人帮我换纱布呢。”
听这意思,当真是伤口裂开了?
陆知南窸窸窣窣地吃着面条,乱哄哄的脑袋里全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自禁,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傻瓜,都过去了。”晏廷骁放下筷子,伸手给她擦眼泪,“体质本来就差,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收拾了碗筷回到卧室,陆知南从衣帽间的柜子上翻出医药箱。
在她严肃又担忧的目光里,晏廷骁乖乖脱掉衬衫。
紧实的肌肉线条上,缠在腹部和胸口的纱布,果然有鲜红色的血渗出。
“小问题,我们重新包扎一下就好。”怕她又哭,晏廷骁故作轻松地扯开笑脸。
这点心思,陆知南又岂会不知。
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你这样不能洗澡,去浴室吧,我给你擦擦背。”
“嗯,听你的。”
陆知南拎着医药箱往前走,他就像条刚被领回家的流浪狗似的,揪着对方裙摆乖乖跟上。
“是不是很痛?”
即便已经很是小心翼翼,缠纱布的时候,陆知南的手指还是碰到了胸口。
晏廷骁摇头,捧起她的手,“上手术台前很痛,术后昏迷的时候也痛,因为那时候,你都不在身边。”
“油嘴滑舌。”陆知南笑容僵硬。
“知知,在我面前,任何时候都不用勉强自己。”
陆知南吸吸鼻子,坐到男人身后,“你这都成泥猴了。”
“那就有劳夫人,帮我洗洗干净。”
浴缸里的水温刚好。换做平时,晏廷骁自然是心猿意马想做点别的事。但现在,他只是静静地闭上眼睛,享受和小姑娘久违的独处。
“好了。”把毛巾扔洗衣机,陆知南将睡袍丢给他。
晏廷骁皱眉,“宝宝,我腿麻了。”
“泡个澡都能腿麻?”陆知南嘴上吐槽,还是默默站到了浴缸边上,头扭向一边,一双小手倒是伸到某人跟前。
“又不是没见过。”
晏廷骁倒也不客气,抓住她的胳膊站起身,慢悠悠地裹上浴巾,套上丝质睡袍。没办法,他就是喜欢看她害羞的模样,百看不厌。
“跟我说说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靠坐在床上,晏廷骁伸出右手,将人揽在怀里。
“我是手术第二天才醒过来的。医生说,因为早产,两个孩子体质太弱,刚出生几分钟就没了心跳。”
“两个?!”晏廷骁诧异地看着对方。
该死的!他竟然现在才知道,陆知南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宝宝。
从胸腔里溢出来的疼,一阵阵压过他的呼吸。
“我也是后来听妈说才知道。”陆知南的手指划过男人的掌心,“现在想想,是不是当时的我们把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份上,让他们觉得,像是不受欢迎一样……”
“宝宝,这只是个意外。”晏廷骁低头吻她的发丝,“他们是我们的孩子,一直都是。”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里人。”
积攒了许久的欢喜,此刻什么也不剩。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和孩子。”晏廷骁眼眶泛红。
泠安羽有句话说得没错,明明承诺过,却总是让人置身险境。
陆知南仰头,双手捧着对方的脸,“不是这样的。晏廷骁,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天知道眼睁睁看着男人中枪倒地的时候,她有多绝望。
她温柔地吻他,吻他的眼睛,脸颊和下巴。
太多情绪堵在心里,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无比珍惜又贪恋地,呼吸对方的呼吸。
“不是说要成为陆爷爷的骄傲么?”
许久,晏廷骁松开气息微喘的小姑娘。
“赶快养好身子,你们工作室那帮家伙,都还等着同你并肩作战呢。”
晏廷骁的话,让陆知南逐渐恢复理智。
是呀,孩子的事,他和她一样痛心疾首。可为了这一大家子,为了晏氏和黑翼,他都能坚守如初……
“晏廷骁,我明天想去趟医院。”
“嗯,是该好好做个检查,我和你一块儿去。”
联系了陆知南原来在妇产科的主治医生,晏廷骁就守在检查室外等她出来。
约摸半个小时,宫羽飞燕出现在走廊里。
“奶奶……”
晏廷骁只说了两个字,老太太的巴掌已经劈头盖脸甩了过来。
“婚礼仪式上的花都还没凋谢吧,就让我亲孙女出这种事?晏廷骁,是我太高估你了么?”
“妈,您消消气。”
苏婉赶忙将人扶到长椅上坐着,又抱歉地向晏廷骁摇摇头。
显而易见,老太太的举动,让她始料未及。
“奶奶,妈,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我发誓从今往后,绝对不会让她再有半分闪失。”
“发誓?你的誓言要是管用,我至于大老远从G国跑过来?阿骁啊,我知道南南和你难分难舍,所以才没有制止你们在一起。你既为她的丈夫,又是孩子的父亲,这种事难道还要我一个老太婆教你?”
“您有资格质问他么?”
走廊里,晏瑾年的高跟鞋踩得咯吱响。
“小年糕,不可以对长辈无礼。”
“哥你让我把话说完。”她心里憋着火,再不说怕是要爆炸。
晏瑾年看看苏婉,又将视线挪到宫羽飞燕身上,“奶奶,作为嫂子的家人,我特别能理解您的心情。但还请您扪心自问一下,从你们找到嫂子开始,真的对她上过心么?据我所知,宫羽家可是帝都首屈一指的存在。您一口一个亲孙女,我哥为了救人,差点死在枪口下的时候,你们在哪?嫂子昏迷被迫送上手术台的时候,你们又在哪?”
“如果你们今天来,就是为了兴师问罪,那么抱歉,还请两位马上离开。”
“看不出来啊,小丫头挺有能耐,颇有伊伊当年的风范。”
这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小不点说教,宫羽飞燕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上头感。
自打几十年前带着孩子独自生活开始,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她渐渐变成了外界眼里的女超人,也听麻木了别人的赞美与奉承。想不到今天还能听到点不一样的声音,挺有意思。
“奶奶,我性子就这样。”
瞅着对方也没生气,晏瑾年略显尴尬地吐吐舌头,又亲昵地挽着老太太的胳膊,“我只是觉得吧,这件事其实就是意外。事情发生了,最难过的是嫂子和我哥。我们眼下要做的,一来是照顾嫂子让她调理身心,二来就是加强防备,逮着机会将那帮人一网打尽。明明都是一家人,这样吵来吵去多没劲儿呀。”
“对对,还是小年糕说的在理。”苏婉松了口气,“其实我们这次来帝都,不过就是想看看南南。待会儿我问问医生,咱给她弄点营养的,好好补补,这才是重点。”
看着方才还鸡同鸭讲的三个女人,这会儿竟然能和和睦睦地坐一起聊天,晏廷骁不禁感叹:女人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