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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毒的咒骂、挣扎的哭声、不甘的怒火………

这好像是我生活的全部,在这些压迫的阴冷的气息下,我活的是那么的游刃有余。

比起每次一个鲜活的生命生前的垂死挣扎,我似乎有点过于舒心了。

因为…这是我的食物。

她们的恐惧,她们的诅咒,她们的愤怒、不甘,都化成了我的营养品。

我…应该算得上是…特殊的精怪吧。

别的精怪好歹有一个实体,只有我,什么都没有。

我岂不是连变成人都做不到吗?

我不甘心。

吃了那些营养品的情绪。

我多多少少是了解一点‘人’这个生物的,久而久之,这便成了我的执念。

哪个精怪好好修炼不就是为了潇洒的做一回人呢?

我更加的努力吸收着这些‘营养品’。

奇怪的是,一个极大的冰床上躺着的一个少女,她身穿一身漂亮至极的嫁衣,化着精致的妆容,嘴角的一抹笑好像在告诉我她是快乐的。

我不由得想到,凤冠霞帔是嫁给心爱的人。

她和我的营养品一样,都穿着嫁衣。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惊恐,就好似她是很期待自己的新郎官,期待成为一个漂亮的新娘。

还有一点不同,她似乎比那些食物还要出现的早,自我有神智以来,她似乎一直躺在那一动不动、安详的睡觉。

她也是这里仅存的完整的。

但也很诡异,四面八方的血流向冰床。

她不觉得难受吗?

我对她产生了好奇。

她的容貌似乎一直没有变,精致的妆容加深了她的美丽。嫁衣上栩栩如生的云朵总给我一种她即将要飘走的错觉。是这个冰床的作用吗?我心想,等我以后修炼成人,我也要向她一样天天睡冰床,岂不是一直都可以永保容颜,一直美丽了吗?那可真是太棒了。

我尝试着和她搭话,但她始终闭合着双眼不理我。

久而久之,我厌倦了。

这是一个不会说话,还有点贪睡的新娘。

在这阴暗潮湿的幽闭的地方,我逐渐感到孤独。所幸…还有一个人陪着我,虽然…他看不见我。

他似乎是这漂亮新娘的新郎官,怎么说呢?还是有点帅气的。

他和我一样,都爱对着这个不搭理人…呃…也不搭理精怪的新娘自言自语。

他问新娘,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我也想问,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呀,我一个…精怪,真的是好无聊。

我和她待在一起这么久,我觉得,我们应该是朋友了。

哈哈,朋友。

我的第一个朋友,我很开心,可惜不能和她分享喜悦。她醒过来以后,会和我一样开心我们是朋友吗?

我开始渐渐和她的新郎官一起期待她能醒过来。

不知为何,她的新郎官给我的错觉…很悲伤,总有一种下一秒就不会活着的淡淡的死感。

应该是我还没有完全学会人类情绪的错觉吧。他还没有等到她的新娘睁开眼睛,怎么可能会想不开呢?

食物又来了。

我和他要的不同,他只要这些食物的血,还有怨气,嗯?这一点我们要的一样。

吃的食物越多,我越来越了解人类,虽然没有实际当过。

很奇怪,不知是不是受情绪的影响,我竟然会流泪了。

我抬手擦拭从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这是怎么样的情绪呢?

我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哪里都不是很舒服。

他这样是不对的,我渐渐知道。

可…我好像学会了自私,想要更多的食物。

我的内丹开始出现了雏形,我不想就此放弃。

食物的感知里,太阳是暖的,我好想感受一下。

我自私的想,又不是我害的人,我只是捡漏而已,不至于罪大恶极。

全都是这个男人的错,一切都是他动的手,再不济,也是躺着的这个新娘。这个男人都是为了让她醒过来,才听信了一个看不清脸的、身穿黑色斗篷的人的话,才有了这个男人所做的错事。所以,算来算去,怎么也算不到我的头上。

虽是这样想,但还是有点心虚。

我看向冰床上睡觉的新娘,承诺道:等你醒了以后,我就不吃这些食物了。

她还是不愿意醒过来。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渐渐的走出了那个满是阴冷昏暗的地方,耳朵也安静了许多,没有了食物的吵闹。真是不明白,怎么食物死了之后会比生前的挣扎更吵呢?再听下去,我会受影响的。这可是万万不行的,我是一个健康的好精怪。

阳光刺眼,我下意识的抬起手臂遮挡,却发现自己根本用不着。

啧,太阳并不是温暖的。

阳光下,我没有任何感受。和在下面幽闭的空间内并无区别。

一定是我学的太少了。我坚定的想,我需要学习更多的人类的知识和情绪。

我出来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去见他,那个沉睡的新娘的新郎官。

与见他的新娘不同,他的身上没有了悲哀的情绪,也没有脆弱的情绪。他是大家所爱戴的好城主。

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的刺眼,像是惯性的装模作样的配合着众人,他一点儿也不开心,我不想看到他笑,我宁愿他是伤心的,因为那是真实的情绪。

他又来看她的新娘了。

他的新娘对他一点儿也不好,这么久了,为什么就不能睁眼看看这个可怜的男人呢?

我叹了口气,不由得沉沉的睡了过去。

今天,他很高兴,因为她的新娘。虽然她还是没有醒,但是,她坐了起来,直挺挺的呈九十度坐着,我真的担心她的腰会不会累。

我看见他手里的东西一下子不受控的掉落在地上,那是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他如往常一样来给他的新娘上妆,没有想到会见到此幕。该怎么形容那一刻他的眼睛呢?大概就是灭了好久的油灯突然找到了灯油,一下子死灰复燃了。我一直认为眼睛是最能表现情绪的,尤其是这一刻。

他冲过去抱住了他的新娘。他哭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哭。但是很奇怪,我觉得他很高兴。原来不只是笑才能表达开心的情绪,眼泪也行。

我也很开心。

遗憾的是,她依旧不说话,只是从躺着变成了坐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给这个可怜的男人一点安慰、希望。

我听到他嘴里不停的嘀咕,还不够,还不够,就快成功了。

我不禁心中泛凉,不祥的预感使我想要阻止他。可我碰不到他。

食物又一次增多了,耳边也越来越吵,不知是不是受了食物的影响,我第一次产生了不好的念头,我…想要见血,我…想要杀人。

这是不对的,可我没有办法拒绝,因为我的内丹又增强了,不再微弱,我能感知的范围和强度也明显了几分。

奇怪的新娘,我竟从她的身上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和那些食物一样。只不过,这气息实在是太弱了,似乎快要消散了。我本能的伸出手,想要阻拦什么,我不想看见他的眼泪,也想要留住她。

很疼,明明我没有实体,但我还是感受到了暴力的撕扯感,眼前渐渐模糊………

等到睁眼的时候,入目的是他惊喜又担忧的眼神。我不由得愣了几秒,蹙了蹙眉,他能看见我了,还是我的修为提高了许多,终于可以有实体了。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我都很高兴。

下一秒,我就被紧紧的拥进一个怀抱,没有丝毫拒绝的原地。

我吓懵了,抬了抬手,不知该放何处。

我想起他也是这样抱住新娘的,而新娘是怎么做的呢?

我缓缓的放下手,学新娘一样直挺挺的坐着。

他又哭了,原来他不只是在新娘面前喜欢哭呀。

呵呵,可怜的哭包。

我能察觉到他欣喜的情绪。像是被感染,我竟也因为他的开心而开心。

他自言自语的喊了我一声,很情真意切。

可我没有名字,这不是我的名字。

阿云,一个很亲热的词,可能是从他的嘴里说出的。

我一下子惊醒了,我推开了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我挣扎的爬下床,因为还没有学会走路摔了一跤,理论终究比不上实践。

他想来扶我,我推开了他。

慌乱的爬到铜镜前………

铜镜里的女人很美,一身嫁衣在他的身上更是绝色。

他还叫着我阿云,我不喜欢不属于我的名字,哪怕我喜欢这个朋友,我也不想用她的名字。

我晕了过去。

我出来了,我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他把我…不…是新娘,紧紧的抱着。

他很着急,我似乎能察觉到他的情绪,他又不开心了。

我想安慰他。

看见触摸不到的他,我愣了愣,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我明明记得我能触碰他的。

我晃了晃脑袋,触碰到他的是他的新娘,不是我。

新娘从那个瘆人的冰床下来了。不知是不是我给他的打击太大,他坚信自己的新娘快要清醒。于是他把新娘转移到了一间很大很温馨的屋子,看布置,这是属于一个女人的屋子。

他把她放在床上,夜夜抱着。而我也同从前一样,夜夜在他们的身旁倾听他们的故事。

与他表面的光鲜亮丽和十足的精气神不同,他很虚弱,我感叹我的内丹好像又强了几分,连这都能察觉。

他渐渐不耐烦,开始怀疑那一日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否则她的新娘怎么一动不动。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可不就是行尸走肉吗?倒像是一个傀儡,没有自我意识,只剩下一副掏空了的躯壳。

我心惊我这个想法。

我接近新娘观察,她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同往常一样。

我好像受到了新娘的影响,我竟然会做梦了。梦里我看见了他,也看见了新娘。

很奇怪,以新娘视角展开的梦,真实的可怕,就好像…是我和他的经历、回忆………

我越来越嗜睡了。

我又一次梦见了他,该怎么形容呢?与梦外面的人不同,我只想到了一句话:鲜衣怒马少爷朗。

我竟觉得可惜,这样的他,我并没有见过。

梦里,他叫我阿云。

梦里,原来阿云一开始并不是他的妻。

梦里,原来阿云并不是第一次嫁给他,却也是第一次嫁给他,而她却永久的留在了那个新婚夜。

这次的梦比较长。

这个梦好累。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还是他的脸,他的眼神。

这个角度看他,怎么这么委屈,这么心疼他呢?

我竟有一瞬的恍惚,一如第一次睁开眼睛真实感受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他。

我下意识的缓缓的抬起手抹了抹他红透了的眼角,无意识的说出梦里的词,我说,阿陆,不要哭。

他愣了一下,随即弯下腰抱住我。

我喜欢这个动作,这一次,我学会了回抱他。

他真的和梦里的一样温柔。

我开始贪恋他所给予给我的一切。

我想陪着他。

我想让他开心。

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副身体的原因,我始终是冰冷的,我感受不到暖,也不会饿。而他总是把我拥进怀里,我真的很怕他生病。甚至大多数的时候,连表情都做不出。不,应该说是僵硬的,我只能努力的慢慢学习怎么用表情表达情绪。

除了困。

我喜欢睡觉,每次睡觉都会做梦,梦里是他,还有‘我’。

我又梦见‘我’和他的家了。

梦里的‘我们’是那么的幸福。

他温柔的叫着我阿云,我亲密的叫着他阿陆。

他说,他会爱我一辈子,‘我’回应了他一个吻。

每次睡醒,我总会恍惚一会儿。

管家送来了衣物,衣物上绣满了云朵,正如‘我’的名字一样。

我的身体开始出现异样,在我还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先一步注意到了我的手,手背的皮肤正一点一点的被腐蚀,肉眼可见的森森白骨。紧接着是身体的其他地方不堪重负。

我昏了过去。

那一刻,我想,小哭包肯定又要哭了。

我呆呆的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怀里抱着的‘我’。

我很迷茫,很疑惑。

对于我自己的脸,为什么我会觉得陌生又熟悉,就好像不是我的。可若不是我的,那我又长什么模样呢?

我怎么记不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