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
从来到此地就一直听到咀嚼声,带着愤愤不平的怒火。
还有…十分微弱的、倔强的低吼声………
应该是疼的,林汐想。
林汐不知道是不是如她心中所想的一样,但不管是哪种结果,都是罪人应得的。
‘‘你知道她是哪里毕业的吗’’?雾瑗十分的想分享,不用知晓她的表情,也感受到了她的跃跃欲试的分享欲。
林汐勾了勾唇,配合的问道:‘‘哪里毕业的,不会是我们宗门里出去的吧’’。
‘‘聪明,宝贝’’。雾瑗打了一个响指,兴奋极了,‘‘就是从我们无妄宗出去的’’。
林汐:‘‘………’’。
我只是随口一说。
‘‘是不是想不到,几大宗门中倒数第一的宗门里,竟然会出这么一个天才,是不是?这拿出去,可以吹一辈子’’。
‘‘那照你的说法,为什么我们宗门还是倒数第一’’。
雾瑗沉默:‘‘………’’。
‘‘因为…你也知道,她是无情道的毕业生,肯定经历了一些事情,才优秀毕业的’’。
林汐:‘‘?’’。
雾瑗有点犹豫的回答:‘‘我所了解的也不多,书中对她的描写实在是太少了。从我们宗门里的藏书阁里所知晓的内容,她曾经有一段时间是执法司的执法人’’。
林汐顺着往下想:‘‘她犯错了’’。
林汐猜测:‘‘情劫’’?
毕竟好多修此道的修士,都是卡在这一关。
雾瑗食指摇了摇,‘‘还真不是,好像是一个案件,牵扯挺大的,各个宗门好像都参与了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清楚。我曾经游历时偷偷进过别的宗门的藏书阁,里面的记载也是模模糊糊的,好像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把她的存在隐瞒…抹杀。她一下子从众星捧月陨落到最低微的尘埃里,然后又重新爬了上去,说实话,她真的很令人敬佩。重回高位以后,好像也就是那段时间顿悟了,还是怎么着,反正之后你也知道,成功的无情道的毕业生’’。
‘‘那之后,她消失了,不知道是死心还是什么,对于江湖之事,再也没有听过她的过多的传闻。就算是有,也是偶尔的运气极好的远远扫了一眼,很快,然后便没有行踪了。啧,可能几百年才遇见呢。让我给碰见了’’。
‘‘你是不知道,她那个压迫感。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就是让人不敢望她,更别说是直视她了。当时我感觉我周遭的灵力都是凝固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本能的敬畏、害怕。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侮辱她。但更多的是激动。心跳都停几秒的感觉。周围气息给我的感觉就仿佛大自然也要同我们一样向她臣服’’。
‘‘太帅了,我以后一定也要向她一样帅,让几大宗门的人都不敢冒犯我,都敬畏我,甚至是提起我的名字就害怕’’。
雾瑗越说越激动:‘‘掌握着他们的命运,让他们不敢多言,只有服从。包括…我自己的命运,他的命运………’’。
后面几句,林汐没有听到。
她比较好奇的是,既然那个人很神秘,行踪不定的,甚至几大宗门包括江湖上的详细记载都很少,那雾瑗…为什么还是清楚一二呢?
‘‘你…好像和她很熟’’?没有拐弯抹角,林汐直接问道。
雾瑗:‘‘………’’。
雾瑗耸了耸肩,‘‘其实我不是第一次经历过这一个世界了………’’。
林汐垂眸:‘‘………’’。
还是有哪里不合理。
但她也没有继续多问。
诡异的咀嚼声消失了。
那不甘的、悲凉的微弱声音也消失了。
刺鼻的血腥味越发浓烈,令人不适,好似就在她的脚下。
她下意识的动了动脚,是黏糊的。
血的味道更浓烈了,让人头晕、想吐。
阴冷的气息一哄而散。
是大师兄趁机开启阵法,和那个密室的一样,这一次的‘她们’怨气消减了许多,再怎么也不甘心,仇人已死,‘她们’也回不去了。
雾瑗看着城主的惨状摇了摇头………
面目全非。
骨头也随意的撒在地上。
以尸体为中心,大量的血迹向四周蔓延,每个人的脚底都沾染了血迹,好似都沾染了罪恶。
这一幕,不了解原委的话,怎么看,第一印象都是站着的人简直就是罪恶滔天的畜牲。
虞美人的清香在这一刻尤其的突兀。众人齐刷刷的转身,看向面无表情的、逐渐走近的城主夫人。
只有林汐微微侧了侧头,无声的叹了口气。
知道真相以后,众人都复杂的看着一步一步走向那…城主,或者可以说是碎渣。
她没有错,可她又有错,甚至这件事的源头在于她。
雾瑗微微偏头讲述他们所遭遇的、调查的一切,毕竟身为主角,了解的比较多。而林汐只需要顺着他们的线索走个过场,甚至突然死了,对于这个世界,也是无伤大雅的。
她化了一个略显精致的妆容。今天穿了一身的红衣,好像是嫁衣,很精致,精细的绣工绣的图案依旧是栩栩如生的云朵,她好像真的很喜欢,每一件衣服上都是,这一秒,她好似真的要如那云朵一样飘远了。头上戴着几根金色的珠钗,头发略微凌乱,仿佛是慌乱中随意戴的。
城主夫人站在那,定定的盯着那一堆碎渣出神。
紧接着,她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她向前走了几步,缓缓的蹲下身子。把骨头碎渣一点一点的捡起来,把碎肉一点一点扒在一起,然后捧起来………
血迹与她的嫁衣融为一体。
谁也没有出声打扰她。
隐忍的哭声不由得溢出。
她拼命的咬住唇,告诉自己不能哭,可还是忍不住溢出声。
她捡不起来,她捧不起来,她找不齐,她拼凑不了他。
她逐渐有点生气了,手指使劲的在地上刮,好似这样就能把他的一切都拼凑好。
手指、脸、嫁衣………
她像是一个红色血人。
嫁衣衣角所拖之处,血流不止的流淌。
恐怖的一幕,却没有让在场的人感到害怕。
众人的心情是沉重的。
她似乎累了。
逐渐停了动作。
怀里抱着一堆碎肉和碎骨在血泊中呆呆的坐着。
她的眼睛没有任何聚焦的盯着某一根骨头上,上面还有红色衣屑渣。宛如行尸走肉。
‘‘陆…城主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他不后悔,我觉得…应该是留给你的’’。雾瑗出声打破了寂静。
‘‘………’’。
城主夫人僵硬的垂下头望着怀里的东西,一滴泪又一次悄无声息的从红透的眼角滑落。
‘‘阿陆…就是一个傻子’’。
没有人回答。
只有林汐认同的点点头,配合的回道:‘‘对,城主大人就是一个傻子’’。
停顿了一下,她毫不偏颇的继续补充道:‘‘你也是,简直就是两个傻子’’。
‘‘………’’。
大师兄连忙扯了扯林汐的衣角,示意她别打击人了。
城主夫人听到这个回答,似乎愣怔了两秒,随即扯了扯嘴角,‘‘你说话可真是讨厌。不过,倒也没有说错’’。
她又缓缓的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我知道,他这么…固执,所以他不后悔。可我后悔了’’。
‘‘他怎么这么讨厌,为什么要告诉我哪怕最后一刻他都不后悔呢?就不能让我有点私心吗?我还没有好好的做一次人呢?我还没有好好的看过外面的太阳呢?我还没有看过真正的风景呢’’?
‘‘我讨厌他,为什么到死都不肯放过我。这一切是我造成的吗?我才不承认,我没有错,我不应该有错的………’’。
‘‘…不……我有错,错在我,是我造成了这一切,是我害他………’’。
‘‘不…不对,是他自己自找的,跟我无关…为什么要我来承担,不是我造成的,不应该是我造成的………’’。
‘‘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好多人,因为我的私心。我的出现从一开始就错了…错了…都错了…一切都错了………’’。
‘‘………’’。
说话颠三倒四,此刻可以用‘’疯魔‘’来形容她。
雾瑗不忍,‘‘城主夫人………
她摇了摇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城主夫人,我不是他的夫人,都错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沉默了。
‘‘我…不是城主夫人,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云朵,我喜欢的是风啊,我喜欢的应该是潇洒自由的风啊。我…我怎么就被困在这里了呢?我…我还没有学会怎么样做一个人呢?我…我还没有名字,我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自己………’’。
‘‘我连情绪都不是自己的,城主讨厌,城主夫人也讨厌。是他们把我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躯壳。我甚至不知道冷暖是怎样的………’’。
‘‘不,我知道。他是暖的,他给予过温暖给我。虽然是假的,虽然是我偷来的。但我真的很喜欢那温暖,很想收藏’’。
‘‘我…我还不喜欢虞美人,可这讨厌的东西也是我偷来的。我没有见过其他的花,我不知道我喜欢哪种花,但我就是不喜欢虞美人,这并不属于我。可他喜欢啊,他开心呀。为什么看见他笑,我也会跟着一起笑呢?为什么他开心,我也愿意为了他喜欢我不喜欢的东西呢’’?
‘‘我自私,我贪心,我秉性下乘,我无可救药。我害了他,也害了许多条鲜活的无辜的生命………’’。
‘‘这不是我的东西,我要还给她’’。
说话间,一股灵力冲击众人后退了一步。
光刺眼至极。
等放下衣袖时。
一颗极小的内丹被刨了出来,然后被捏碎。
城主夫人吐出一口血,缓缓的垂下头埋进她怀里抱着的那堆碎渣里。
她渐渐消散了,只留下了一副并不新鲜的骨架。
众人心情是沉重的。
都毫不意外会是这样的结局。
一夜之间,城主府没了。
一夜之间,城主府风评转变。
其实多多少少都有点风声,只不过为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装聋作哑就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此刻,恶毒的辱骂、咒骂成了彼此的默契。
不知道下一位城主是什么样的,但已经跟即将要离开的他们无关了。
一座山上,雾瑗他们把尸体一一安葬………
这些尸体的家人都不愿意来认,更别说带走。花了一点时间,几番威逼利诱之后,才终于弄清了死者的身份。
啧,好歹是知道名字了。
还有一些尸体并不是来自百家县。没有办法,最后在他们的木牌上画了一朵花。希望她们来世像花一样美丽,像花一样有‘韧性’………
雾瑗抬起头,见林汐还在挖土,走过去帮忙,只见林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扔了进去。然后继续挖土掩埋。
‘‘你认识’’?
‘‘不认识,捡到的’’。在城主府。
其实那天她离开之后,又返了回去。
太顺了,就好像是特意演给她看的。
城主可疑,这个新娘可疑,管家可疑,特别是那城主夫人更是可疑。
怀疑和担忧在她的脑子里叫嚣。
果不其然,这么短的时间内,新娘不见了,城主也不见了。
她探查了那个房间,没有任何异样,可人就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她要走出门去查找其他线索时,脚底踩到一个异物。
她弯腰捡了起来,摸索了一番,是一个不怎么精致的荷包,做工很是粗糙,荷包里绣了两个字,陆瑜,应该是这个荷包主人的名字。
在荷包上,她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不易察觉的灵力,属于…城主夫人………
她蹙了蹙眉,还没有来得及再继续做什么,外面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只能作罢。从窗户翻了出去,再轻轻的关上,逃离了那个地方。
听小白描述,来的人是是管家。